老者低头不语。
这三人虽有错在先,但范喜毕竟是因他而死。
“小兄弟,是老朽对不起你爹。”
“若是要偿命,请把我的命拿走!”
老者说着,扑通一声跪在范举面前。
范举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范喜的同伴拉着他起来,对范举说道:“小兄弟,你爹死了,我们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说着,男子便对那三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筹钱给人家办丧事?”
“行吧。”
其中一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另外二人迟疑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
男子安抚了范举一会儿,有些迫不得已的说道:“小兄弟,我们把你爹送回来,还得回去继续干活,你爹的丧事就只能靠你自己操办才行。”
“对了,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戚?”
范举微微摇头,“我家是早年从别处迁来的,亲戚不在这里。”
男子叹息道:“那也只能先将你爹的丧事办了,再知会他们一声了。”
老者看着范举孤单一人,还是个孩子,怀着对范举的愧疚,对男子说道:“大兄弟,你回去吧,我想留下来陪陪我范喜兄弟。”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
这时,范举对老者说道:“你也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老者一愣,一脸哀伤的恳求道:“小兄弟,你就让我留下来送你爹一程吧。”
“不需要!”
范举一脸决绝,“你走吧。”
老者还想说些什么,男子轻轻拽了他一下:“老伯,还是先走吧,让他一个人静静,等晚上我们再过来。”
老者一想,点点头,“也罢。”
说完,两人默默离开。
范举独自待在屋子里,看着床上逐渐冰冷的尸体,一时间还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清早还是眉眼带笑的人,转眼还没到晌午,就成了一具尸体。
范举不知道自己在床前待了多久,微微缓了过来之后,打了些水来,把父亲脸上的血迹擦了擦。
另一边。
那三个人回去之后,直到傍晚才回到范举家中。
“小兄弟,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好借歹借,凑了十两银子,你拿着吧。”
其中一人将手中的钱袋子放在范举面前。
“你爹的丧事,省着点办,三两银子就够了,剩下的钱,你拿着好好过日子。”
“请节哀!”
说着,三人相视一眼,便转身离开。
范举也懒得管他们。
……
次日。
范举请了些邻居,帮忙治理父亲的丧事。
再次日,便是范喜下葬的日子。
在一阵唢呐声中,范举披麻戴孝,托着父亲的牌位,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列。
到了墓地后,范举看着父亲的棺材被放入坑中,神情呆滞。
直到最后一座新坟出现在眼前。
他这才缓过神来。
父亲没了。
这个世界再无其他亲人了。
一时间,范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喊了一声。
“爹!”
他跪倒在坟前,往日种种浮上眼前。
“爹!”
“爹!”
“……”
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听得周围众人都不禁潸然泪下。
片刻后,范举擦了擦眼泪,打起几分精神。
“爹,举儿以后定当用功读书,不辜负您的期望!”
“日后,若是再能谋得一官半职,举儿也得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说罢,范举便重重的给父亲磕了三个头。
“回吧。”
范举起身后对众人说道。
那一瞬间,范举好似成熟的许多。
眼中的稚嫩全然不见。
……
另一边。
林立带着郭常在一家酒肆喝酒。
酒肆不大,店里的酒大多都是廉价的低端酒。
主要供一些平民百姓之用。
今天酒肆里人很多。
林立甚至感到一丝嘈杂。
“这日子是一天都没法过了。”
“这个月总共就挣了一两多银子,全被狗日的衙门收走了,现在全身就踏马二十几文钱。”
听到这话,一旁的桌上有人打趣道:“没钱你还过来喝酒?”
那人当即说道:“这还不喝一点,人不得憋屈死?”
闻言,一旁有人感慨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天给城西王老爷家做事,以前都是十文钱,如今只得了五文钱。好嘛,喝顿小酒还能剩三文钱。”
林立听到这话,有些好奇的问道:“城西王老爷这么吝啬?”
那人道:“也不是王老爷吝啬,他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前几天刚被官府搜刮了二百多两,急得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老爷们的日子不好过,咱们这些做事的,也只能跟着遭罪。”
郭常这时插嘴道:“那你们就这样任由自己被官府鱼肉?”
那人道:“那还能如何?难不成反了他?且不说城外有一万多兵马守着,就是城内军营也还有好几千呢,真要反了,只怕我们还没到衙门口就死在半路上了。”
郭常道:“那些士兵也是寻常人家的,同为乡里,他们就忍心对你们下手?”
那人嗤笑道:“怎么就不忍心?军令如山,况且官府每人每月二两银子供奉着他们,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忍心?”
闻言,郭常直接无言以对。
林立也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郭常见状,付了钱,紧随其后。
走出酒肆后,郭常见林立脸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当家,怎么了?”
林立暗暗叹息一声,“我低估了这些人的承受能力。”
郭常一下明白过来,“大当家,那怎么办?”
林立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副熟悉的面孔。
“范举?”
林立看他穿着麻衣,戴着孝帽,心里不禁一愣。
正疑惑着,范举迎面走了过来。
“范举!”
林立叫了一声。
范举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他,抬头一看,竟是林立,但也高兴不起来。
“是林哥哥……”
林立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问道:“你给谁戴的孝帽?”
范举忽然哽咽,强忍着悲痛说道:“我爹!”
林立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你,你爹怎么了?”
范举道:“我爹……他被树砸死了。”
随后,他就把事情的经过告知林立。
听完后,林立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随后问道:“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不等范举开口,林立又接着说道:“要不这样吧,你跟着我……”
“不!”
范举摇摇头,感激的看了眼林立,“多谢林哥哥好意。”
“不过,我想留在家里,我要继续读书,我要考功名,完成我爹的遗愿。”
“那日在河边,林哥哥你不是也相信我,若是能考到功名,日后若当了官,一定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