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你，丢一个铜板下去，会不会立起来；你一定回答不会，不是正面就是反面。
他说会立起来，你一定不相信；这几乎不需要理由，显而易见。
结果，铜板居然立起来了，你只能吃惊，实在无法解释。
即使重新再来过，你也还是会认为，不是正面就是反面。
在北堤上交战的军队就是这样，渤海军可期待的，是土牛沟顾凉的三千人；雍军可期待的，是郭懿和张实的三万人。
再怎么样，你都会猜，土牛沟的结果，是官军的三万人过来，而不会猜是顾凉。
高惇本来很悲观，渤海军的打算是，如果高慎没能成功决堤，一旦即将失守北堤就要全数撤往猫背山，而且要让雍军知道他们全数撤往猫背山，这样雍军就没有水灌潍城的必要。
等到高慎决堤之后，河水涨而大退，雍军就更不必掘开北堤，高惇等官军西来就直接撤。
雍军本来很乐观，他们有把握击败北堤的渤海军而决开北堤；如果不行，郭懿等人攻下猫背山之后也可以来支援，雍军攻山的两千人也可以腾出手来。
但是结果来的是高思的五百骑。
拖到天亮，他们只好寄望土牛沟的援军迳行发动攻击，然后西来支援。
结果，来的是顾凉，而且不是败逃的残兵败将，而是休息了一个时辰而阵容完整的两千五百骑。
当顾凉的骑兵一逼近五百步，这场战役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雍军几乎立刻丧失斗志，半数的士兵在指挥官下令投降之前，就已经弃械就缚，这只是比喻，事实上渤海军没有这么多绳子和人力去把还在战斗中的四、五千敌兵绑起来，只能把他们集中看管。
这场猫背山—北堤—土牛沟—南堤之役，渤海军加上朱泽是一万五千人，雍军加上官军则将近七万五千人。
渤海军水火并攻，朱泽吃了张实两万人的粮草，粉碎了有国联合驻有雍军以消灭渤海军的计划。
涞河的水覆盖了几乎整个渤潍营区，然后过了高家庄，在还没抵达潍东渔港时就左转弯出了海。
大水使得潍山和潍城的联系中断了半天，然后才开始有小船来回。
一天半之后，马匹才勉强能在泥水之中前进。
这两天之中，林凤仪等人在山上参加了高慎的葬礼。
林凤仪知道，高慎是高惇的分身，每当有最重要的事情，高惇自己走不开时，就一定派高慎；一年前上山拜访海龙找高修的钱袋，以及上个月带全家人潜进京师救出高思和林凤仪，都是高慎带头。
高慎出马，高惇就和亲自出马一样放心。
高家领导了这场起义，高慎义无反顾地自己点火，让他人都退到百步之外；当时没有人知道这几袋硝石的威力有多大，而且没有条件延长导火线。
明知道九死一生的事情，高慎自己去冒险，用自己的生命摧毁整个渤潍营区以及雍军的主力。
七天之后，各地村民才陆续把处处可见的、奄奄一息的雍军士兵押送到潍城。
因为整片土地都泥泞难行，半死不活的雍军数量又极多，以致于这个工作进行了一个月。
当然，还有更多的雍军尸体，漂到高家庄以东淹水较浅的地区，被村民们捞起来，挖了几个超大的坑，集体埋了。
渤潍营区的雍军到底多少死伤失踪，已不可考；存活下来的人也完全丧失战斗力，只能和北堤与猫背山投降的雍军组成庞大的战俘营。
雍国不得不派出代表到渤县与高惇谈判战俘遣返事宜，虽然这时他们还没承认渤海军是一股正式的政治势力。
猫背山下，郭懿来不及带走的，还在呼吸的尚有两千人，也在渤海军、有国、雍国三方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挟带在雍军战俘中一起遣返。
一方面为了战俘的粮食，一方面为了补偿渤县百姓损失，又一方面类似勒索，渤海军要了大量的粮草和银两，然后放这些战俘自己向西走回雍国。
战俘们幸运的是，他们经过张实军与宇文进军的控制区，都还算“友好”势力。
战俘唯一要担心的，是出了渤县就碰到朱泽军，但朱泽已经听渤海军号令，渤海军放了人，朱泽就不会为难；只是供应粮食、医药等等，就恕难办理。
马恢派的人传话以后，朱泽知道自己不需要去土牛沟支援了，就留在冀州，控制了三个县，收了县库的银粮，把自己的兵增加到五千人。
对朝廷来说，要剿渤海军，结果愈剿愈大，好像一个小伤口变成一个大脓包，处理不掉，还有引发蜂窝性组织炎的危险。
现在，渤海军的东边已经没有雍军的威胁，邻近也没有实力强大的官军了。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两个人，追一个女孩子，一个高富帅，一个穷光蛋，对女孩子来说，这本来不是一个“二选一”的题目。
但是，当穷光蛋中了乐透，又中了状元，正式成为一个选项，女孩子就有考虑的空间了。
从顾泓、辛忌到朱泽，他们带走的兵不多，但可怕的是，从此以后，“要不要投渤海军”变成所有官兵的一个选项。
事实上，当张实军通过朱泽面前时，已经有几百人直接投靠朱泽。军官带兵投靠的骨牌效应还没有发生，但随时可能会发生。
渤海军现在已经有稳固的地盘，有不多但经常打胜仗的军队，甚至有政府——虽然只有一个地下县令。
渤海军本来希望朝廷“改弦易辙”，和雍国重新谈判，废除渤潍营区；现在，营区已经被渤海军以及涞河之水直接废了，变成一片沼泽，几年内只能抓泥鳅而无法他用。
渤海军对朝廷已经不需要再寄望任何事情。
这个政治势力，虽然还没有受到国际的承认，但至少已经开始和雍国进行了实质的政治谈判。
如果渤海军愿意，当然可以在蓟国与有国关系恶化的情况下，请蓟国率先承认；尤其是以高思和蓟国军官的交情，肯定办得到。
渤海军现在什么都不缺。
渤海军现在只缺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