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这样想,也这样去问。
崔和希倒是坦然:“我强行出关,来到云梦城就晕了过去。”
看来是受了伤。
“等醒来后,又回到了观里,师父不愿我出观,只能托关系较好的同门打听他们的下落。”
虽然这一关就是四年,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千寻已经知道其中的争执和取舍。
不是任何人都如她师父那么开明又那么疼爱她,崔和希师父的心思很简单,大概是徒弟在世俗最深牵绊的两人已经死去,所留下的崔家姐弟,在崔和希的师父看来,活着就好,不必太过注意。
不然,崔和希还能去管他们一辈子?还有就是不想崔和希为崔家夫妇报仇。
毕竟这件事情,在大部分人眼里已经结束了。
法不责众在未伤及自身的情况下,被大家接受。
何必徒生枝节,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甚至在仙门有些人看来,这分明是鬼物为祸人间,那些放火之人是为了自保,崔家夫妇不过是被误杀了罢了,完全情有可原。
人对同类和异族足够双标,也只会在微不足道的范围内给予宽容。
千寻理解这种心态,但随意评判一条生命,那也太过傲慢和无礼。
况且,她之所以会和崔和机来到云梦城,也不是为了给崔和机主持公道什么的。
拜托,她可不会参与普通人之间的争斗中,况且崔和机比起靠她的神奇手段报仇,还是更喜欢自己去报仇,虽然这不太可能会实现,但人有这份心思也是好的。
而她会来到这里,主要也是怀疑同道中人在此地做着不好的事,所以才会过来看一看。
毕竟崔容是暴毙而亡,这般无缘无故的,除去突发的某些疾病,就是外部的手段而死。
千寻对崔家姐弟旁敲侧击过,知道当时的崔容很健康,身死时,本人也是莫名其妙的。
崔容之所以会在头七那天回来,除了思念父母,也是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她。
要是对方潜伏在暗处,是为了对崔家谋财害命,那绝对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但事情还是按照崔容最不想的方向发展下去,她迎来了一个悲惨而绝望的结局。
千寻怜惜她远胜过怜惜崔和机。
所以她问:“当初崔容能带走崔和机,是你同门的帮忙?”
崔和希点了点头:“是的。”
“那他是不是让崔容答应了一些条件?”千寻再问。
“……嗯,只是让容儿发誓不得伤害那些普通人。”崔和希神色看不出有没有不满。
但千寻却冷哼一声:“什么普通人,分明是一些杀人凶手。”
崔和机也在一旁听明白了他们的话,也知道姐姐为何会那般模样,一时十分愤怒,刚要发作,又听千寻道。
“恐怕不止如此,那时崔家夫妇的魂魄应该也在他们手里,否则让一只鬼恢复清醒姿态,又乖乖听话,几乎不可能。”
崔和希没有说话,但这态度是默认了她说的话是对的。
千寻见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得到证实,没有丝毫高兴,脸色有些发沉。
而崔和机更是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全身更是在颤抖。
为免他刺激过头了,崔和希再次瞬移到他身后,千寻没有阻止他,于是这孩子晕在了崔和希的怀里。
“先离开这。”崔和希道。
千寻也没有心思继续留在这里,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走正门,直接找了地方翻墙而出。
回去的路上没有意外。
千寻也不纠结将他领回住处,他想找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在这座城里生活,就会留下痕迹,那是用法术也无法消除的。
等到了院子,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千寻付完尾款,将人打发走,又将床铺好,便让崔和希将崔和机放在床上,还给他把被子盖上。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两人来到院中,各自布下些阵法,然后很有默契地对坐在院子里无言了许久。
这时,月已经上了中天,清冷的月辉为他们蒙上了一层薄纱,让彼此的眉眼都带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温情。
当然,这不过是错觉罢了。
“容儿到底身在何处?”崔和希又问了一遍。
显然,他看出堂弟和这个女子之间,是她在做主。
千寻道:“若是担心的话,那我只能说崔姑娘现在很安全,若是别有目的,那恕我无从告知。”
崔和希得出她的态度,没有继续问下去,说了一声告辞,便离开了院子。
千寻拿不准他此时的立场更偏向谁,但很清楚的一点的,便是他还算在乎崔家姐弟,一般而言不会让他们再次受到伤害。
她自己就有些难说了,若是做过了一些,说不准就被永远留在这破地方了。
这样想着,她不得不庆幸在来之前便和蜀山通信,若是失联,必会有人过来,其中又以她师父的可能性占了九成。
这非是她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实在是珍惜自己这一条性命,容不得半点差池。
她不是什么乐观主义者,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人。
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非善意和正义不可,而大家正好就缺少这样的东西。
她垂下眼睫,眸光隐于阴影之中,如在垂柳之下的湖泊,映着树影月色,带着凄美凉意。
突然,她恢复原状,有些头疼,也有些无奈地看着从屋内跑出来的少年:“怎么?谁够了?”
崔和机一边整理头冠,一边埋怨千寻:“您怎么不拦着?任由他把我打晕了过去?”
千寻耸了耸肩,无辜道:“谁让你当时那么激动,我都担心你一下子挺不过去,然后瘫了,到时候免不了让你姐姐来照顾你,我想你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就没有阻拦他。”
崔和机抽搐了一下嘴角,没有反驳她。
无论千寻编的理由有多么坑爹,但只要提及崔容,崔和机完全不想追究是真是假,只想略过去不提。
千寻就抓准了他这逃避的心理,信口开河从来没有一个度。
“他走了?”崔和机问及崔和希。
千寻点头:“是走了,不过还留下一些阵法来保护你。”
崔和机瞧她脸上并无笑意,以为她生气了,顿时有些慌张道:“您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把他布下的阵法拆了。”
谁知千寻下一秒就笑了,看得崔和机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的立场虽不明确,但保你和崔姑娘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