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委区政府发出的布告发到了全区各个稀土采矿厂与全区最显眼的地方,赵利民鲜红的手印与反抗言语赫然在列。
这是清河区有史以来最离奇的通告。
赵利民出大名了。
他成为很多清河稀土产业老板心目中的英雄,不少被蒙骗的老百姓也夸他为民做主,是个真正的好官。
清河区吃稀土饭的人太多太多了。
当人们没有看到其危害性,同时眼光受局限的情况下,他们只会珍惜眼前的利益。
赵利民的风评直线上涨,反倒是民间批评苏希的声音越来越多。
苏希不以为然。
他静观其变。
他只是发通告,他既不去查偷摸施工的情况,也不去严格执法。
他很清楚,即便他下了命令,那些执行部门也会打折扣。
索性,他就不这么做。
国海坤搞不懂…这显然是削弱区委书记权威的行为,为什么苏希要这么做呢?
这不是平白无故抬高赵利民的形象吗?
赵利民本来在清河区的形象不怎么好,老百姓都讨厌他雁过拔毛、吃干抹净的行事作风,但现在随着这些通告到处铺贴,他反倒成为了维护清河利益的良心好官。
在6月28日。
白贤良将苏希叫了过去。
苏希进了办公室,就感受到市长大人的低气压。
他低着头板着脸。
他想晾着苏希。
但苏希走过去,就坐在办公桌前,主动问道:“市长,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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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贤良显然没想到苏希是这样的作风。
他抬起头,苏希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这种家常化的打招呼,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苏希同志,最近你在网上很火啊。”
苏希回道:“很正常。我们当官的,只要做事,就必然会产生舆情。老百姓们暂时不理解,有误会,有想法,到互联网抒发抒发,我很理解这种情绪的释放。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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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贤良眉毛一皱,他是真没想到苏希是这样的调性。
“你倒是看得开。”白贤良冷哼一声,他说:“整个乾州的稀土商会都在联名上书,说要撤掉你这个区委书记。市里面压力很大。”
苏希笑了笑,他说:“市长,你比我更清楚,他们就是闹一闹,发泄一下小脾气。组织是完全信任我的,组织既然给了我这样的权力和任务,就是希望我能打开新的局面。我是做好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心理准备。我也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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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贤良又被堵住。
他发现自己平时的话术根本发挥不出来。他正刚要敲打敲打苏希,苏希就反客为主,表起了决心。
“苏希同志,稀土行业是清河区发展的重中之重,区财政的大部分收入都是来自稀土行业……”
“市长。所以,我们要改革呀。所以我们要把这个产业做精做强,形成结构提升,增加财政收入啊。”苏希抢着话说:“我已经深刻领悟市长的讲话精神,上次您主持的安全生产大会,我仔细研究会议精神,已经形成文件发送给各单位各部门,认真研究,认真学习,坚决贯彻,坚决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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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贤良眉毛一皱,今天的谈话他完全没有掌握主动。他敲了敲桌子:“苏希同志,你倒像是来给我上课的了。”
苏希顺着话说:“市长,我这段时间仔细研究过我区稀土产业存在的弊端与问题。我们这儿的稀土主要是离子型稀土,位于偏远山区。山高林密,矿区分散,矿点众多。监管难度极大,非法开采的情况非常严重。你看,我发了两遍通告,但仍然有到处盗采的情况。”
“这些作坊式的开采对稀土资源造成严重破坏与严重浪费,资源回收率极低,矿采利用率更是远低于行业水准。”
“另外就是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破坏。在开采、选冶、分离环节依然采取落后的生产工艺和技术,不仅破坏地表植物,还造成水土流失和土壤污染、酸化,甚至污染到地下水资源,对老百姓的生存带来严峻挑战。”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产业结构不合理,生产效率低下,缺少核心竞争力的大企业,自律性极差,存在强烈的恶性竞争…导致价格白菜化,严重背离价值。”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就这几点写了详细说明,今晚会在清河电视台播放,向老百姓做出科普。同时,也会在各个地方进行布告宣传。”
苏希侃侃而谈,他像是真的在给白贤良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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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贤良眼睛都直了。
他意识到苏希这家伙是真不吃自己这一套。
他本想压一压苏希。
哪知道苏希根本就不按他的思路走。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学者型官员。”白贤良尖锐的嘲讽。
苏希回答:“市长谬赞了,我到清河工作,当然要认真学习并且了解稀土这个行业。总不能做一个尸位素餐,只知道发号施令的官员吧?更不能当一个无所事事,只知道拉项目揩油水雁过拔毛的贪官。”
直球对决。
白贤良讽刺苏希。
苏希何尝不是在讽刺白贤良。
至少白贤良内心深处听的很郁闷。
这就是指着秃子骂秃子。
白贤良还不能生气,因为一旦他较真,那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苏希同志,清河区的年终考评里有一项很重要的就是Gdp要在去年的数据上增加5%,你作为清河区的主要领导,要把责任肩负起来。”
“现在才六月份,不着急。”苏希回道。
白贤良完全不想和苏希聊天了。
“行,你去吧。”
偏偏苏希还满脸笑容,热情洋溢。“好的,市长,您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我从区委到这里只要15分钟。”
白贤良摆摆手。
他意识到自己和苏希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实在是厌恶苏希。
他打定主意,必须抓紧时间将苏希给踢走,最好是抓住他的问题直接将他一举整垮。
也算完成夏家的任务了。
等到苏希走出门,白贤良揉了揉眉心,他在想:要不要将事态再弄大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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