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记内弟
对于黄河滨说到的市科协和刘利和市科协举办的几次活动，组织部的同志多数都是知道的，确实办得很有规模，也有一定效果，不仅在社会上赢得了很好的反响，而且也大大地宣传了科协。原来普通老百姓根本不道科协是干什么的，通过那几次活动，科协的作用得到了广泛的认同，不少老百姓开始知道科协是一个负责科学技术知识普及的群众性组织，也开始有人对一些涉及到科技方面不懂的东西就去找科协了解。应该说，在这几次科协开展的活动中，刘利作为科协的一个科长，确实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从活动的筹备到组织实施，基本上都是刘利在负责操持，科协的领导也乐得有这么一个书记的小舅子在单位上忙活，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参加一些必须要领导出面参加的场面。这样既有人给自己挣面子，又有人具体干活路干的事，何乐而不为？
而刘利之所以能够有如此的能耐，个中原因机关里的不少人都知道，因为他是市委书记高扬的小舅子。凡事只要刘利一出面，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能不卖他的帐？
这个刘利的能力其实并不强，在学校里的表现也很不好，打架斗殴、抽烟旷课、耍女朋友等等，几乎是无一不有，无处不在，学生的恶习在他身上基本上都有，高中时差一点就被学校开除。高中毕业后，在高扬的周旋和动作下，勉强在一个中专学校毕了业。毕业后，本来高扬完全可以不要刘利到天籁来的，但高扬妻子刘艳梅的母亲考虑到刘利的毛病，如果让他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工作觉得不放心，想到高扬在天籁做市委书记，多少可以给予一些关照，加上刘利比较听高扬的话，也可以管束一下。因此，中专校一毕业，高扬子的老丈母就让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高扬的妻子刘艳梅给高扬说，要求高扬把刘利安排到天籁工作。后来老太婆又亲自出面，要求高扬关照她的这个独生儿子。老太婆在生了儿子刘利后不久，男人刘兴有就生病去世了，那个时候，老太婆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嫁。但为了这两个子女，她没有选择再嫁，而是年轻守寡，自己一个人拖养这两个儿女。因此，对刘利和刘艳梅，老太婆可以说是付出了一生的心血。
高扬经不住两个可以说是和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两个女人的请求，便答应将刘利安排到天籁工作。但他也知道刘利的毛病，如果把刘利安排到一些实权部门，很容易弄出问题。而把他安排到了市科协，高扬知道，这种单位一无权二无钱，工作任务也不重，完全是一个基本上不被人注意的冷门部门。到这种单位既不容易引人注意，也使刘利不容易出差错——这也是高扬的高明之处。一般的人肯定想到的是既然要安排，就安排到好的单位，特别是象刘利这种能力不强、毛病不少的人，更会把他安排到好一些的单位，这样一次性解决问题，以免留下后顾之忧。因为在我们现行的体制下，只要你进了机关，就基本上是进了保险箱，除非你犯法，否则是不可能让你失去饭碗的。但高扬却不，尽管高扬的爱人刘艳梅多次给他提出，希望高扬能够把她这个唯一的兄弟安排到好一点的单位，但高扬就是不同意。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个小舅子的能耐，如果换到好的单位，他就不仅仅是土行孙排队——矮人一截了，可能还会坏事。相反，呆在这种不起眼的单位，多少还可能出现矮子里面撑高子的奇迹，并且磨掉他的一些魔性。如果能够通过实际工作磨炼，将其引导向好的方面发展，然后自己在后面再稍稍助一臂之力，还很容易显露出来。后来的情况完全验证了高扬当初的考虑的正确性。
没有想到，这个刘利在学校时不争气，参加工作以后的表现还算是不错。到了单位以后，不仅完全克服了原来在学校里的一些不良习性，而且在工作中还表现得有板有眼，还参加函授拿到了大专文凭。因此，在刘利提出要以市科协的名义举办几次大型科普活动的想法后，高扬马上表态支持，并让他给市科协的领导讲，要好好筹备，到时他作为市委书记亲自参加。有市委书记的这个表态，市科协的领导当然不敢马虎了，把各县区科协的领导通知到市上，专门就搞好这几次大型活动进行研究和安排。后来高扬作为市委书记又专门开会听取筹备工作的情况汇报，针对市科协领导在汇报会上提出的经费问题、相关部门的参与配合等等问题，亲自向市级相关部门提出明确要求，要求各相关部门必须积极配合，并说：“科技知识普及，作为一个全社会的问题，在现代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的今天，让普通老百姓认识科技、了解科技、运用科技，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而科协作为一个群众性组织，在发动群众、宣传群众等方面有着政府部门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各部门必须积极支持，大力配合，确保活动取得成效。”还说：“谁不支持配合科协组织的这些活动，就是不重视科协作用，不支持科协工作的表现。”有高扬的这些话，哪个部门敢不支持？敢不积极参与？因此，有市委书记的直接支持，有各部门的大力配合，市科协举办的几次活动，自然都办得有声有色，非常圆满、非常成功。而市科协的领导也知道，几次活动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办成如此大的规模，功劳并不完全是他们的。他们知道，如果没有刘利，他们是做梦也做不到如此效果。也因此，以后只要是刘利提出来的事情，市科协的领导也都大力支持，并且每次活动的对外联系、衔接工作，市科协的领导都让刘利出面，他们自己乐得坐享其成。
任何社会，任何时候，都少不了抬轿子拍马屁的。因为有这样一番政绩，在这次县区换届时，高扬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无意间向组织部长白天成提起了在市科协工作的这个小舅子刘利，没想到白天成就把高扬的话听到心里去了。组织部门作为党委的核心部门，组织部长作为党委的关键岗位，能不能够准确理解党的领导和“党管干部”的内涵是至关重要的。而如何体现党的领导和“党管干部”的内涵，就是要在这些细小问题上体现出来。
高扬在话里尽管没有明确提出任何意图，但白天成自认为自己心里清楚。即使高扬的话里没有什么意思，白天成也会理解成有什么意思。因此，在拟定县区换届的初步方案时，白天成自然想到了将刘利安排到县区去任职。当然，天籁区是天籁市目前各方面都可以说是最好的地方，因此，就把刘利安排到天籁区任副区长职务。
黄河滨是一个聪明人，他在发言中特别把刘利提出来，出于两个方面的个人考虑，是一箭双雕：一是表面上看，自己是充分肯定了刘利的工作和把刘利安排到区上去任副区长这一做法。这样，看起来也就拍了白天成和高扬的马屁；二是有意识把刘利提出来，以便引起大家的注意。这又表达了他自己心里的不满。这些年黄河滨一直在分管基层组织建设这一块。虽然都是组织部领导，但分管基层组织建设和分管干部工作的地位却完全不同。负责干部工作的人，哪怕只是一个科长，到县区去县区委书记都会亲自出来作陪。而负责组织组织建设的，哪怕是黄河滨到县区去，最多也就是县区分管党务工作的副书记出来接待一下。在讲究面子的社会，谁接待谁不接待是很不一样的。黄河滨也知道，科协这种部门是冷门部门，冷门部门的干部提拔起来，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和猜测。在黄河滨心里的意思，是有意识地在给白天成布钉子。黄河滨知道，对刘利的能力和水平，市委机关里的干部多少了解一些，对于市科协开展的几次活动的情况，黄河滨心里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从内心觉得刘利不具备担任副县级领导干部的条件。作为组织部门来讲，他认为应该树立一种良好的用人导向，尽管中国古时就有“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传统，但象刘利这样水平的人，如果要去担任一个副区长，并且是天籁市各方面情况都比较复杂的天簌区的县级领导干部，综合能力方面肯定有问题。加上黄河滨对市委书记高扬一直就有一些看法，但有些话从他的角度来讲又不能明说，也不敢明说。因此，就只好采取这种旁敲侧击的迂回方式提出来。
这就是官场，心里有话，却总是通过迂回曲折的形式表达出来。这就是人们经常所说的打肚皮官司，而官场上的人好象习惯于打肚皮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