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 布莱克伍德那对脚踝就那么被两个宪兵粗暴地拽着,在Gendarmerie总部审讯室外的走廊,那光滑白净的卡拉拉大理石地面上,拖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现在他的脑袋很空,总是机械性的重复“妈妈,妈妈,我要回家。”
亨利的身体变得冰凉。他察觉到体温正迅速消失。
眼前的一切都被鲜红色的血雾氤氲出朦胧的一片。剧烈的耳鸣,就像是电视机丢失信号后的那一阵阵噪音一样刮擦着他的耳膜。
他不知道被拽了多久,士兵们的脚步突然一停,随后就听到整齐皮靴撞击声,然后他就听到剧烈的布料抖动声。
“想必是他们是在敬礼吧,管他呢... 老子现在抬眼皮都费劲。”亨利就这么痴痴的想着。
然后模模糊糊的听到那两个士兵说什么,长官,这个杂种还没被打死。要不要加量...
对方似乎说了句“总统包房”之类的话,反正他法语很差,现在耳朵还嗡嗡乱叫,就更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他被拖过螺旋形的铁梯。台阶上的锈迹发出哀鸣,如同临终前的叹息。台阶上还有他的脑袋,在金属台阶传来的一阵规律的“咚咚”声。
那两个人拖着他,终于累了。他们把他当作坐垫,坐在他的背上。他们开始聊天,笑着抽起了烟。
一个士兵:“喂,要不给他补一枪吧。”
华裔士兵:“算了,好鞋不踩臭狗屎。”
想补枪的士兵:“我去你真变态,去了水牢又要弄得脏兮兮的。”
华裔士兵:“这样做最稳当,毕竟按着规矩人是可以随便打,真要是打死... ”
士兵:“我去,你真让人无奈。走吧。”
两个家伙就开始省事了,一把就把亨利掀翻。然后亨利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个轮子,不停的在翻滚,最终“咚”的一声,掉进积水里。冰凉的水一瞬间亨利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中,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沉入无尽的深渊时,一丝微弱的光线穿透了血雾,如同灯塔的光芒,指引着他回到现实。他的视线逐渐从模糊的红色恢复成朦胧的黑白,那道光线变得越来越清晰,亨利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没有死。
他的身体依旧冰冷,但那股流失的热量似乎开始慢慢回升。亨利艰难地动了动眼皮,透过微张的缝隙,他看到那两个宪兵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他的瞳孔,刚才那个亚洲人还似笑非笑的说:“睡醒了吗?小宝贝?”
亨利费力的点了点头,然后被那两个宪兵用警棍驱赶着,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他们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照出层层叠叠的抓痕——那些指甲在混凝土上刻出的歪扭痕迹,像极了末世前布鲁塞尔地铁里泛滥的涂鸦,只是每个图案都在滴落荧光汁液,仿佛某种活物在呼吸。
地牢深处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铰链上凝结的冰碴簌簌掉落。亨利的膝盖被踢进积水时,闻到了腐烂海带的腥气——这是三战后北海变种藻类的味道,说明牢房位于地下水位线以下。宪兵解开背铐的瞬间,他的双臂如被抽去骨头般垂落,指尖触到的墙皮像受潮的饼干,剥落时带出一缕暗紫色菌丝。
\"好好享受你的新家。\"宪兵的皮靴尖戳在他尾骨上,将他推进黑暗。金属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锁舌咬合的闷响让亨利的牙齿发酸。他蜷缩在角落,听见头顶传来蝙蝠振翅的高频声波,与远处某处传来的变异藤蔓生长声形成诡异的和声。
地牢的通风口渗出微弱的荧光,那是附着在铁栅栏上的苔藓在发光。亨利眯起眼睛,发现那些苔藓竟勾勒出与叶莲娜尸检报告上相同的血管纹路。那是皮特. 弗杜贝尔格那个傻瓜,给他发信息,劝他作为叶莲娜最爱的那个人,勇敢站出来,为真相发声时发来的照片。
叶莲娜爱他?亨利想到这句话就笑了,一个因为害怕失去工作,就吓得心脏病发作的官迷会爱他?
最搞笑的是库兹涅佐夫,还为他安排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戏码。
这种操作对一个官迷有用吗?有用,但是作用不大。他还记得在那个雨夜,他被那群所谓的“流氓”一枪打在胳膊上的时候,叶莲娜. 弗拉基米罗夫娜,真的用热切的眼神看他了,那里面满是焦虑与关心。
她当时那么一下下,拼命敲击着弗杜贝尔格药店大门时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可之后呢?叶莲娜对她的殷勤,让他完全出乎意料。
亨利的指甲在混凝土墙上抠出细碎的冰碴,回忆如腐蚀性酸液漫过神经。叶莲娜的指尖曾在他锁骨上游走,那触感却像在丈量某种精密仪器的尺寸。她总在凌晨三点突然惊醒,把脸埋进他汗湿的颈窝,呢喃的俄语里混着\"库兹涅佐夫\"的名字,随后就是“陛下保护我”,“啊, 阿卜杜勒主席,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
亨利都分不清每天夜里,叶莲娜能用多少男人的名字,在梦里当做咒语驱赶着那个名为库兹涅佐夫的“幽灵”——不过那个女人从没有念叨过皮特. 弗杜贝尔格的名字。
那个下流胚子爱皮特吗?她从不在皮特那里睡觉,是因为知道她自己有说梦话的毛病吗?应该是吧... 可笑的是,他还总在温存过后,问那个女人自己是不是比皮特更棒。
可对方总是轻轻的吻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告诉他别多想,然后编出五花八门的理由去弗杜贝尔格药店。如果说她只放心皮特开的药,那么叶莲娜和别的政要约会后的事后药总是让他买。甚至还美其名曰——我爱你所以我只让你看到我最不堪的样子。
那女人居然还直视他的双眼,一脸真诚的对他说那种话。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就会对那个人尽可夫的家伙动心?为什么老子,看到她笑心脏就会几乎停跳!”
亨利愤怒的一下下抽着自己早已经被打肿的脸颊,最终还是无助的哽咽了起来。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映在积水里的倒影——左眼淤青肿胀,嘴唇裂成三瓣,血水正顺着下巴滴落。这张脸让他想起9月24日那个暴雨夜,叶莲娜蜷缩在奔驰车后座时的表情:她瞳孔里跳动着诡异的兴奋,像是在见证某种禁忌实验的成功,却又在下一秒用修剪完美的指甲掐进他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记忆就像是一本被狂风吹得“哗哗”作响的书。所有与叶莲娜有关的记忆一下子就再次浮现在眼前。那是6月25日,也就是他中枪后的第二天,叶莲娜居然就把自己给了他。
\"你真勇敢。\"她当时这样说,口红在他喉结上印出湿漉漉的半圆。可当他试图回吻时,她却突然僵硬如石像,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她那对耳坠——那里藏着她的微型U盘,虽然不知是什么内容,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此时已经陷入回忆的亨利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真的很想问——”我现在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对吗?”
然后他就想着把库兹涅佐夫的事,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不过她接到皮特一个电话,居然站起身就走,甚至还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亨利拉住她袖子的手。
随后叶莲娜居然瞬间收敛了眼神,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宝贝,给我点适应的时间。”
记忆被地牢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打断,亨利的肩膀突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然后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在被某种滑腻的东西缠住。他惊恐地扭头,看见一条暗紫色的藤蔓正从墙缝里渗出,顶端的吸盘正吸附在他后颈的动脉上。汁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记忆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时间到了,八月中旬叶莲娜和库兹涅佐夫的矛盾也越来越白热化。她似乎这对亨利的也越来越没耐心了,很多时候还是想过去差遣一个仆人那样,只是告诉他一个目的地。然后频繁去各种地方,面对他的求欢,叶莲娜也用“节约时间”做理由搪塞他。
他还记得有一次,叶莲娜在使馆地下室与库兹涅佐夫的争吵声穿透隔音棉,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你怎么能这样,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了!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藤蔓汁液在舌尖泛起铁锈味,亨利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他又回到那个让他心碎的夜晚。当时叶莲娜衣服已经被雨水淋透了,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冻得瑟瑟发抖,却始终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的脸。当他试图亲吻她的肩膀时,她突然像被烫到一样弹开,眼中满是惊恐和厌恶。
\"别碰我!\"她低声念叨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库兹涅佐夫派来监视我的垃圾!你如果想做,那就去车里。让你的老板也能安心!\"
亨利愣住了,当时的早就忘记自己是被库兹涅佐夫安排去的,叶莲娜的话直接撕破了他最后脸面,\"叶莲娜,你在说什么?我是真心爱你的!\"他颤抖着说。
叶莲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真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向库兹涅佐夫汇报我的行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车里安装了窃听器?\"
亨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被雷击了一般。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叶莲娜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她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我再重复一遍规矩,想让我继续扮演那副不知廉耻的模样,那就去车里。\"
亨利感到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在地。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官迷在面对国际媒体时,高高扬起的下巴,以及那强势且倨傲的模样。还有阿卜杜勒偶尔坐他们车时,那个女人面对咸猪手时谄媚的德行。
等等,等等.... 亨利的指尖突然触到西装内袋的硬物——那是叶莲娜在9月25日临死前嘱咐他一定要转交给玛丽. 弗杜贝尔格的项链。亨利打开项链盒,冰凉的宝石在积水里折射出暗紫色荧光,与墙缝渗出的菌丝完美重叠。
亨利低声念叨着:“皮特. 弗杜贝尔格,你这个蠢货。估计你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你才是那个女官迷的软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