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京市远郊最大的赛车野场,射灯亮起,排气管咆哮的音浪声传出几公里外。
险峻山道改成的赛车场上,一辆辆赛车接踵呼啸而过,一辆裸炭纯黑的柯尼塞格如残影划破夜空,“嗖”地超过最前面的红色改装布加迪,飞过急弯。
“艹!这就套圈了!”
“天灵盖爽麻了!!”
高处开看台上,一群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千金大小姐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口哨声欢呼声吹得此起彼伏。
终点的黑白旗高高举起,如深渊巨兽的咆哮声由远及近。
“chua——”
残影掠过,黑白旗应声砍下,再高高举起挥动示意。
“三爷牛逼!!!”
“艹爽飞了!没看到前半场,刑少今晚还跑不跑?”
身穿纯黑短袖高大颀长的男人从科尼塞格上下来,单手脱下黑金色头盔,微乱的短发在车灯照射下发出淡金色的光。
俊美桀骜的脸在交替光影中,越来越清晰,比方才让人血脉偾张的赛车还要惊心动魄。
刑赫野噙着散漫野肆的笑,随手把头盔抛给候在一旁的人,脚步不停往看台走。
“行啊兄弟,好一阵没来,一来就给我砸场子了。”
“你的人水平这么菜,该砸。”
野赛场东家长腿抬起,和刑赫野随意踢来的长腿格挡了一下,笑骂:“操,史钱借你来我这儿赚生活费来了。”
史钱靠在沙发上,乐颠颠晃着手机,“来愿赌服输啊,支持微信支付宝转账。”
刑赫野顺路踢他一脚,坐到沙发上,闲闲望着还在陆续冲线的赛车。
唐闻递过酒来,“今晚就跑一回?”
刑赫野抬手隔开,乜他一眼:“怎么,少爷看得不过瘾?”
“我哪儿敢啊!”唐闻酒灌自己嘴里,乐道,“晚凝姐坐逸明的车过来,你不给再表演一回?”
刑赫野脸上的笑微收,“谁让她来的。”
“这可不是我们说的啊,她自己打电话来问在哪儿玩的,正好逸明刚出发,就顺道接她来了。”
唐闻脚一跨坐过来,“我说你别老把她当公主磕不得碰不得,女人最爱看男人野性的一面,懂吗?刚刚那一场,她见了能心脏怦怦跳,马上退婚改嫁给你,信不信?”
乐呵呵不停点收款的史钱,闻言,头伸过来,“这话没错,赫野,我都想嫁你了,要不你忘了晚凝姐,考虑考虑我呗。”
“……”
刑赫野抬手要给这俩脑子有坑的卧龙凤雏扔下去垫车轮。
“赫野。”
谢晚凝和周逸明来了。
刑赫野淡睨周逸明一眼,“来得够快的。”
周逸明故作苦恼:“唉~我也不想啊,小女孩闹脾气,刚送回学校去。”
唐闻:“你丫动作够快啊,天下第一卤这就给拿下了,秀不死你!老牛吃嫩草!”
周逸明笑得得意,似笑非笑地瞧刑赫野:“嫩草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
“还有谁?我和史钱的妞可都不是这口的。”
谢晚凝轻笑着插话:“喂,你们当我不在呢,说的什么浑话。”
周逸明笑而不答,“说起来,她闹脾气还是因为她小闺蜜。”
这话很快被其他人的话题盖下去了。
“她怎么?”
刑赫野突然开口。
在座的人都一脸懵。
只有周逸明笑得像个老狐狸,慢悠悠地说:
“她啊,她小闺蜜出车祸了,还被谁欺负得一身痕迹,就抓我撒气呢。”
刑赫野脸色骤然一沉,直起身,转头盯住周逸明,齿缝吐出两个字:
“车祸?”
周逸明模棱两可地动了动下巴,“昂~哎哟那摔的……”
他话音刚落,刑赫野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
谢晚凝连忙起身:“赫野!你去哪儿?”
刑赫野头都没回:“跟我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晚凝刚来就匆匆跟着刑赫野离开。
现场看见的人,心里都有了猜测,看来传言不是假的,这刑家两位少爷正在抢人。
唐闻这一圈人全都一头雾水,“谁,逸明你说谁啊?”
“没谁。”
周逸明看破不说破,说是来看野场赛车,实际抱着手机和上晚间选修课的小女朋友打情骂俏。
柯尼塞格转瞬没了踪迹。
唐闻啧啧:“真够护着的,打小就是,啥刺激点的都不带她来玩。”
史钱晃着龟壳里的铜板,曲肘撞撞他,“我这几天看着,怎么赫野好像没有要抢晚凝姐的意思,依他的性子,要抢人,至于这么磨磨唧唧的?”
唐闻一副大情圣的模样,摆摆手,“你不懂,他这是闷骚!”
……
“到了。”
一路风驰电掣的科尼塞格刚一停下,副驾旋翼门就打开了。
谢晚凝被车速吓得脸泛白,转头看向旁边:“赫野……你怎么了?”
刑赫野握着方向盘,脸色微凝着,“下车吧,下次别跟去那种地方。”
“为什么?”
“那里什么人都有,容易出事,不适合你。”
“不是有你吗?”谢晚凝情绪有些激动,“有你在,我为什么不能去玩,你不是答应过会一直保护我吗?”
刑赫野眉心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烦躁不耐,抬眸扫向窗外,一辆黑色宾利正巧驶过来。
嗤,真巧。
他凉薄地扯了扯唇,定定看向谢晚凝:“刑砚勤来了,你下车,还是跟我走?”
后者眸光闪烁,不敢直视刑赫野。
谢晚凝刚一下车,柯尼塞格就擦着刚停车的宾利飞驰了出去。
谢晚凝猛地转过身,怔怔望着消失的车尾。
“晚凝。”
刑砚勤摁下车窗,笑容沉稳温润但不达眼底,“你和赫野,去哪儿了?”
……
“嘟,嘟。”
拨号刚响了两下,就被长指摁断。
在路上疾驰的柯尼塞格突然一个急刹,发出刺耳的声响,停了下来。
小心翼翼跟在后头差点追尾的车主,看着那车标和的车牌号,愣是委委屈屈连个喇叭都不敢摁,小心翼翼转弯绕行,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后车一连串哔哔哔的催促。
这可真是擦不了一点边啊!剐蹭一点,一辈子就交代了。
刑赫野充耳不闻,他敛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雪王”,神情变幻。
他急什么?
周逸明那家伙嘴里没半句老实话,那丫头照片里分明好好的。
就算夏小梨真出了车祸,他又有什么可急的?
一个一时兴起拿来给那些人找点不痛快的玩具而已,又不是真老婆。
上回是宋郁,这回是祈斯玄。
他倒是小看了她的能耐,回回刚从他这走了,就迫不及待上了别人的车。
夏、小、梨……
男人齿间嚼磨着这个名字,感觉一股齿痒般的躁意从心口钻出来。
突然,支架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雪王”来电。
刑赫野眸光幽沉地盯着那两个不断闪烁的字眼,薄唇轻扯,长指一划。
挂了。
“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
夏小梨疑惑地盯着被“大老板”挂断的手机。
难道刑赫野刚刚是误触打错了?
“老板,来半斤鸭脖。”
“诶,好的,您稍等。”
夏小梨把手机音量摁大,揣回裤兜里,戴上一次性手套,动作有些别扭地用左手给顾客装鸭脖。
“剩下不到一斤,您要完吗?给您便宜些。”
来买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女生见夏小梨右手似乎有残疾,便爽快点头:“那行,都装上吧。”
夏小梨露出笑来,感激道:
“谢谢谢谢,吃毛豆吗?还剩一小碗,我给您们装上尝尝,免费的。”
“好啊,要是好吃明天再来找你买。”
夏小梨连卖带送,十点就把最后的货卖完了。
她右手和右脚摔伤了,胯骨也是,一动就疼,下午回家卤的分量也没平时多。
现在站了几个小时,右腿疼得有些难受了,想着早点卖完,得回去歇歇。
她把东西囫囵收拾了,右手拉着带轮小桌,慢吞吞往外走。
“小梨今天收这么早啊?”周围吃面摊的大姨问。
“嗯今天准备的不多,早点回去了。”
“也是,摔成这样了就别折腾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路上小心啊。”
奶奶租的房子离医院很近,从步行街这走过去也不过15分钟。
夏小梨蜗牛拉磨盘的速度,走了近30分钟才到楼下。
这儿是老巷里的一栋老楼,没电梯,楼梯扶手都掉了漆,因为住的人又多又杂,狭窄的楼梯上总有垃圾。
塑料袋、菜叶子、被踩扁的豆浆袋、啤酒罐……
在炎热的夏天,味道不太好闻,像熏了一周的臭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