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大门打开又自动合上,男人长腿一摆,坐进沙发里,薄薄几页纸随手扔在桌上。
在高级全屋空气净化循环系统的强大作用下,空气中沾染了苦药味的清梨香已经消失殆尽。
刑赫野躺靠在宽大的沙发里,半阖着眼,许是昨晚只睡了一个小时,此刻心情格外烦躁。
多年的入睡障碍和低质量睡眠,本该早就习惯才是,如今睡过一两次好觉之后,居然开始不容易满足了。
脑子里不断回想周哲说的话。
“夏小姐五岁被老城区一户做卖鱼生意的普通人家收养,生活经历普通,就读于A大,今年大二,但因为某种原因已经休学了,并且于前几日搬离了收养人家。”
“收养?她是孤儿?”
“这正是属下说的奇怪的地方,夏小梨被收养前的资料一片空白,孤儿院或亲生父母都没有查到任何信息,但她称收养人张建树为舅舅。”
“我就从张建树的关系网查,发现他确实有个姐姐叫张兰凤,但在十五年前,她的丈夫和女儿车祸死亡,随后她就失踪了,丈夫叫夏曜,女儿叫夏黎,黎明的黎。”
……
“夏、黎。”
“夏、小、梨。”
刑赫野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幽黑的眸光流转。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这小孩儿。”
正待细想,他猛然回神,坐起身。
这关他什么事?
一颗随手买来玩的棋子而已,这两天似乎占据他太多心神了。
刑赫野表情微凝,刻意忽略胸口的郁气,起身往浴室走。
他拧开水龙头,脚下一动似乎踢到了什么,低头看见一个药盒。
“紧急避孕药”五个大字,清晰刺进眸中。
刑赫野愣了一瞬,俯身捡起来,药盒已经打开了,里面药片被抠了一粒。
男人瞬间想到早上夏小梨躲在浴室里红着眼上药的模样,原来还偷偷吃药了。
药盒被大掌捏得咔咔响,一抹极度不爽的戾气浮上心头。
他昨晚做得放肆尽兴,虽然给那昏睡的小女人洗澡时,没有犹豫就把东西挖干净了,可他也没想过让人吃这伤身体的玩意儿。
表面乖乖巧巧,居然瘸着腿都去买了紧急避孕药?这是多怕怀上他的孩子?
还知道背着他,偷偷摸摸躲浴室里来吃。
怎么咽的?
刑赫野阴着脸环顾浴室,没发现瓶装水,漆黑的眼神瞪向手里的避孕药。
就用自来水咽的?
胸口的郁气化为一股无名火,直直窜上来。
刑赫野掏出手机轻易翻到“雪王”,电话直接拨出去。
“对不起,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拇指怒点挂断。
很好,非常好!
夏小梨你胆子够大!
一盒被捏扁的紧急避孕药,被用力扔进了垃圾桶里。
-
“舅妈,这十万块钱是我找青青借的,表哥那边如果解决了,你告诉我一下——”
夏小梨的话被打断,王水枝不耐的声音传来。
“行了,让你筹钱磨蹭了那么久,你表哥都差点被报警抓了,你是一点不着急啊!白养你十几年了!不说了,忙着呢!”
夏小梨默然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心里升起一股窒息般的难受。
这钱,本是她要留给爸爸以后治疗的,虽然现在不急用,可是……
奶奶手术的钱一百二十万和爸爸为期半年的促醒和维持治疗五十万,满打满算至少需要一百七十万。
不够了,她攒的钱越来越不够了。
夏小梨用力搓了搓发凉的手背,加快步伐往巷子里走。
现在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她得赚钱,身上有伤暂时干不了别的兼职,就马上去摆摊,家教的活也还能干。
等过两天,再去问问方至明多接几个价高的兼职,她不怕累,总有办法的……
夏小梨脑子里不断转着多赚钱的方法,恨不得把自己一个掰成十个,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余光扫见一个大老板的未接电话,这才想起方才跟舅妈通话时被忽略了。
她脚步不停,连忙摁出界面要回拨,前方传来闹闹嚷嚷的声音。
抬头一看,19栋楼梯口有好多人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来,楼下还停着执法公务车和消防车,往外搬东西的人全都臭着脸骂骂咧咧的。
夏小梨傻眼了,正要上前询问,手机恰巧震了。
“夏小梨,谁让你吃避孕药了?!”
男人隐含薄怒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传出来。
扛着行李经过的人纷纷侧目看过来,那眼神里的八卦、鄙夷和下流意淫,像刀子似的刮过来。
夏小梨脸上又青又红,连忙侧过身捂住听筒。
“喂!别他妈挡道!”
“是你?你还好意思回来!就是你昨晚闹那动静招来的警察,你个臭婊子才住进来几天就把老子家都端了!避孕药都吃了,在那装什么要死要活的!他妈的扫把星!”
一个扛着锅碗瓢盆和几个大包裹的中年男人,指着夏小梨嘴里不干不净地大声怒骂。
惹得越来越多人往这儿看,俱是面色不虞,目露埋怨,窃窃私语。
夏小梨认出他也是住在4层的租客,脸色泛白。
昨晚她呼救喊得撕心裂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别说出手阻止了,连打电话报警的都没有,现在,他们怪她把事情闹大招来了警察。
怪不得奶奶之前总不让她跑这儿来看爸爸,原来这就是人心。
她刚住进来时,觉得这里一层楼挤着住了十几户陌生人,心里害怕,想着奶奶说的伸手不打笑人脸,便特地把第一次摆摊做的卤味拿出来,请一个阿姨陪着送到了4层每户人家里。
学着嘴甜地叫叔叔、叫阿姨、叫大哥、叫大姐……
每个人嘴里都笑着说“是陈阿奶的孙女住过来了啊,真乖,有事情来尽管敲门啊~”
结果……在招来警察可能导致这违规租房被查面前,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那时候,她只听见整栋楼里回荡着自己恐惧绝望的尖叫声和酒鬼不堪入耳的怒骂声踹门声,连一声别的喝止都没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怪有危险时没人帮自己一把,可凭什么,凭什么她自己求救、求生要被这样骂!
“夏小梨?你在哪里?!”
夏小梨浑身紧绷得发颤,死死捏着仍通话中的手机。
她没有再躲避这些恶意埋怨的眼神,而是睁大眼直视骂得唾沫直飞的中年男人,咬牙掷地有声道:
“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