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就说吧,柳夫人肯定会扫她出去。”
“难说,看见没,她单独给老爷子上的菜,手段了得啊!”
“那可不,连老三那样油盐不进,不近女色的,都能被她勾得领了证,就是玩玩也能捞不少钱了,可惜人家野心大得很,想当真正的少夫人咧。”
在刑家这等豪门世家,说是等级森严、尊卑有序都不为过,夏小梨这个没半点背景的外来人,被莫名架在远不属于她的位置上,所有看戏奚落、嫉妒、鄙夷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柳琬茵径直看向僵站着的夏小梨,贵气优雅的脸上锐色凌厉,毫不客气地数落:
“哪来的没教养的,跑刑家家宴上耍心机来了。”
刑黛脸色微变,她妈这是又要“发疯”了,“妈!大家都饿了,别……”
“把这不知所谓的外人赶出去,自然就能开席。”
刑严坤目含劝诫,淡声:“琬茵,她是阿野……”
“爸!”柳琬茵却冷硬地打断,难得驳了一向敬重的公公的面子。
“世上没有儿子娶妻不先见过父母的道理,这种没有规矩、不要廉耻、品行全无、贪慕虚荣的市井女人,不说刑家,就是我柳琬茵也不可能点头!”
她话说得毫无余地,意思就是谁来说都不管用,她这当妈的就是有最大的话语权。
在场人看向那僵站着的小姑娘,面上多了几分习以为常的轻嘲,窃窃私语不停。
想攀刑家的高枝,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命。门不当户不对,还没有男人撑腰,自己上门就是自找羞辱罢了。
不知道哪桌有小孩童言无忌大声嚷:“妈她是谁啊?到底吃不吃了,我都要饿死了!”
夏小梨从未有过这种仿佛被扒了衣服示众的羞辱感,脸皮像又被狠狠抽了几巴掌,火辣发疼。
她攥着拳,微低下头,用力眨掉眼底耻辱的泪意,脚下往后退了一步,把陈管家拉开的椅子推了回去。
刑严坤皱起眉,面色沉肃,拍桌训斥:“像什么话!”
“爸,我有管束儿子的权利吧?小野身边出现了不干不净的人,我这当妈的必须管!”
柳琬茵冷狠尖锐地盯着脸色微白的夏小梨,直接扬声:“来人!把她赶出去!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寡廉鲜耻!”
刑黛豁地站起身,脸色也不好看,她妈明显已经上火了,她要是再帮着夏小梨说话,一定会闹出更难看的事来。
作为特意“顺路”把夏小梨接过来的人,谢晚凝只端坐着,垂首缓慢抚摸着手上的绑带。
你会怎么办呢?夏小梨。
还指望赫野会突然出现替你解围吗?
“用不着。”
女孩说了出现后的第一句话,语调平稳,声线温笃,却成功打断了柳琬茵的疾言厉喝。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没有任何能让他们看戏品评一番的失态情绪。
夏小梨竭尽全力保持镇定,转向刑严坤:“感谢您的邀请,不过西餐并不合我胃口,就不打扰了。吃卤辣配些粥垫垫胃比较好,您慢用。”
刑严坤眼底微动,看向夏小梨的眼神多了几分考究,但也尊重了这丫头的选择。
全场鸦雀无声。
夏小梨转头看向盛气凌人的柳琬茵,脸上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柳夫人,我跟您只见过一面,自认没做过任何失礼冲撞的事,比起您背后打人,拿钱使坏,妄议他人的种种,我应该当不起您这么高的评价,你自己留着吧。”
她说完,没再给一个眼神,转身毫不留恋地径直往外走。
众人神色惊愕,真敢说啊!
“你——!”
柳琬茵被刺激得豁然站起身,被一直没吭声的刑云栋用力拉住了,用气声低喝。
“你真疯了,不要颜面了是不是!”
哪怕同床异梦近三十年,刑云栋倒是对柳琬茵的死穴最为清楚。
自小就最是高傲的柳家大小姐,位尊权贵的刑家大夫人柳琬茵,这些年最看中的就是体面和尊贵,这么多人在场,她气得脸色铁青,也果真没追上去当众做出打人的失态举动来。
只扬声招来随身保镖侍从,冷声:“陈贵!给我盯着她从偏门出去!”
听起来就像是防着她会躲起来赖在庄园不走,羞辱意味十足。
刑家族人是真多啊,堪比星级酒店婚宴现场的餐厅,高高吊起的水晶灯,富丽堂皇,大得叫人恨不得跑起来逃离这里。
夏小梨顶着无数高高在上的,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指节几乎陷进掌心里,刺疼能压下她心里翻腾的羞辱感,让她挺起脊梁稳步往外走。
她心里顶着一股犟气。
豪门世家里的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过都是些攀附大树的杂草野藤而已,衣冠楚楚,升天的鸡犬,最会看菜下碟。
你们这些人,想看我哭,想看我的笑话下菜,绝对不可能!
我给刑先生保证了,留下来就不会被欺负,不会丢了他面子的。
一个高瘦的男人走过来,想抓住夏小梨的手臂,把她往偏门方向带。
夏小梨用力挣开,“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陈贵被少女脸上的冷决神色震了片刻,松了手。
就在夏小梨跨出餐厅大门时,顶上突然响起嗡嗡震耳的轰鸣声,仿佛有飞机低空破风而来。
音爆破空的轰隆声实在太响了,仿佛飞机就在头皮上飞,要撞到这里来。
可人都到齐了,谁这么嚣张居然敢在刑家地界低空飞行?
“怎么回事?”
里头的人纷纷抬头,左右张望。
夏小梨浑不在意地一脚踩出门槛去,被飞机带起巨大气流吹起了头发,完整露出清秀稚嫩又倔强的脸。
管家陈典快步出来,眯眼眺望夜色中低空盘旋的飞机,微微睁大眼,回头扬声:
“老爷!是小少爷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