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个小时后,飞机直接在金鼎府顶层降落。
背手跨腿守在门口的两个高壮黑衣人,恭敬地朝面色冷沉大步走过来的刑赫野躬身,“刑总。”
“人呢?”
男人声音压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在屋里,夫人出来过一次,看见我们在这,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黑衣人知无不言,“喔,还递给我一袋东西。”
刑赫野立即问:“什么东西。”
“垃圾。”
刑赫野:“……”
拉着行李箱跟在后头的周哲,抬起眼仔细打量了这大猛哥,内心称叹:可真猛啊哥,敢内涵咱老板。
黑衣人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忙解释,“呃夫人,夫人应该是要去扔垃圾,看见我们守在这就把垃圾——”
“闭嘴。”
刑三爷脸色发黑,“闪开。”
兢兢业业在门口守了九个小时的两人,立马让出位置来。
刑赫野抬手覆到门锁上,在即将指纹解锁时,鬼使神差地垂了下眼,视线扫过亮起的密码盘上。
夏小梨那通奇怪地要换密码的电话。
01024?
男人眸中一动,忽然想起来很久远的一件事。
难道……
他飞快拧开门,快步走进去,却意外看到要跟他闹离婚的夏小梨正盖着小毯子,舒服地靠坐在客厅沙发上。
看、书?
这画面太熟悉,太日常。
一路上,悬在心头那股焦躁难受又急怒的郁气,忽然泄了。
男人面色放缓,走过去,“宝——”
视线同时避无可避地扫到了摆在茶几上的文件。
刑三爷视力好得能入伍当头号狙击手,一眼就看清了“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眸中的暖意瞬间结冰。
“你什么意思。”
夏小梨垂着眼,视线还落在书页上,捏着书脊的手要很用力,才能克制住颤抖,开口的声音却像是早就演练准备了无数遍,平静坦然,不冷不热。
“刑先生,我们离婚吧,我已经签好字了,等——”
话音刚落,高大阴影裹挟着怒意俯压过来,大掌扣住她的脸,把她压靠在沙发背上。
“看着我说,你什么意思,夏小梨。”
女孩濡湿澄亮的杏眸,猝然清晰落入眼底,那眼里有认真,有惊吓,还有努力藏在深处深切的难过。
刑赫野呼吸微窒,像被马蜂蛰了一下,磅礴怒意硬生生被难以形容的酸麻微痛碾了下去。
夏小梨直视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怒容,用尽全力攥紧手,继续说:“等您签了字,我们就去办手续,我今晚就会搬出去——”
“闭嘴!”
刑赫野忍无可忍地喝住她,面沉如水,咬牙道:“谁让你说这种废话了!为什么跟我离婚?”
“砍头还给判决书呢,你张嘴就要跟我离婚?!夏小梨你他妈讲不讲道理!”
男人的声音凶戾冷沉,夏小梨被凶得眼里越来越湿,越来越红,好不容易建设好的心理防线被冲得七零八落。
女孩伸手用力推开他,带着微颤的哭音,难过地嚷道:“因为我讨厌你!”
刑赫野瞳孔震了震,气得脸色又青又白,闪幻灯片似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小梨失控嚷了这一句之后,又像是被摁了重置装置,情绪全部藏了起来,变成了只知道执行离婚手续的机器人。
她起身,伸手拿过那叠文件,道歉:“对不起,是我脑筋搭错了,不是故意要骂您。”
“我们的契约还剩不到一个月就到期了,我会把我收到的所有钱,按照比例扣还一个月给您,只要办一个离婚证就好。
我什么都不会带走的,感谢您的帮助,祝您和谢小姐以后能幸福。”
女孩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离婚”,一副公事公办的认真样,若非眼圈红着,神情看着实在寡淡。
像是出了这个门,就不认识他刑赫野了。
刑赫野愤怒之余,升起了从未有过的不安。
夏小梨说完,甚至鞠着躬把离婚协议书递了过来。
姿态放得如此低。
就为了跟他离婚,甚至还把契约又搬了出来,要以交易为结束。
刑赫野瞪着夏小梨单薄瘦削的肩背,感觉心脏被狠狠抓了一下,缓缓沁出血点来,闷疼。
他呼吸粗重,突然用力扣住夏小梨的手,强硬地把她拉起来,没松手。
男人的视线没看夏小梨已经红透的眼眶,而是低垂着,落在地上的几滴湿痕上,沉沉开口。
“01104,我在南城东路别墅的密码,是唐闻的生日。”
“00928,我在中环楼盘住所的密码,是周逸明的生日。”
“00413,北郊别墅密码,史钱的生日。00125,南海岛别墅密码,刑黛的生日。00823,就在离这五公里的楼盘,唐悦的生日……”
刑赫野一口气细数了七八套房子楼盘的房门密码,掌心控制着力道攥着夏小梨的手腕,这才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眸光沉沉地注视着女孩双眸染红怔愣失魂的脸,继续解释。
“因为我不过生日,也从来不记他们的生日,所以起初,我每买一套房子,他们就撺掇着吃乔迁宴,然后设一个人的生日日期做密码,让我记住。我没什么所谓,基本都不住。”
“这套房子离星宇最近,密码确实是谢晚凝的生日,我原来也不天天住,更多住在宝澜格酒店,你去过的。”
刑赫野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夏小梨的眼泪,语气努力放缓: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把门锁拆了,门拆了,或者换一套你喜欢的房子都行。”
男人从未一次性向任何人解释过这么多话,但看着女孩伤心惶惑的脸,心里就像有一万只爪子在抓。
在飞机上焦灼地想了个遍的,所有可能是雷的事情,都在此刻耐性万分地全说了。
“昨天,你说要换密码我没答应,是以为你闹脾气要把我锁外面。夜里第二通电话,不是骂你,我睡迷糊了,以为是唐闻。
还有,我当时说有事要挂,是在谢晚凝的酒店,她生病联系不上,谢伯母发地址请我去看看,我和周哲带上医生一起去的,在那呆了半个小时。”
夏小梨眸光颤了颤,没动,一直用力克制的掌心微微发麻。
“没独处,”刑赫野立即补充,然后顿了顿,又纠正了一下,“就单独说了几句话。”
“当时没说,是不想你误会。”
结果他妈的早误会上了!
刑三爷一贯桀骜肆意的俊脸上,有几丝过度坦白解释的别扭,他握着夏小梨的手腕,低头看着,等她的反应。
可女孩像是被鬼怪吸走了魂魄,只眼睑湿红地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不时从眼眶沁出来,没表情不说话,也没说信了还是没信。
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
隐隐像是要把什么逼迫挤压到极处,等待最后不可收拾的大爆发。
良久,夏小梨抬起湿红的双眸,被刑赫野瞬间更用力握住的手,微颤着抬起来,固执地又把那份离婚协议书递出。
“对不起,我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