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道家看来,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庄子·养生主》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为知者亦殆哉!为善勿近名,为恶勿近刑。缘督以为常,此乃养生、安身立命之道。”
在道家眼中,人们应该遵循自然法则和事物规律而生活。
饿了,就要吃饭。
而儒家提倡君子远庖厨的做法,则显得有些矫饰和做作。
为不见而装看不见。
而在道家看来,世间万物平等无异,并无二致;即使你不看,事实依然存在。
进到后厨时,看着地上新增的几捆树枝,秦长青不由摇了摇头。
薄姝紧张道:“今日无事,我就出去拾了些柴火。我没走太远,就在屋舍附近,只想尽些绵薄之力来回馈你。”
声音渐渐细弱如蚊。
秦长青说:
“我不需要你报答。”
“你知道我今天在学室里学了什么内容吗?”
“身为秦国人,助人为乐是每个人的义务。救你,是我的分内之事,勿须用儒家的观念来束缚自己。”
“这里可是大秦!”
“你我都身为秦人!!!”
吃过晚饭后。
秦长青在屋中生了一盆炭火,把取自令史枯的两卷竹简铺展在案几上,然后拿出预先削好的木牍,开始抄录《为吏之道》。
薄姝则在一旁磨墨。
他所使用的墨与学室里的不同。
这是一种自制的墨。
学室通常使用的是天然墨。
在使用前,每次都需要用砚石把这些矿石研成粉末,并加水搅拌均匀。
这一过程非常耗费体力。
每当师尊还健在的时候,他总负责磨墨。
那时候他还年幼,力不足以支撑如此费劲的工作,每次都弄得自己精疲力尽。
有一次他询问师尊:“当今是否有沾水便化开的墨呢?”
师尊回答道:“根据《述古书法纂》记载:墨是由烟灰和黑色矿石所制成的。世间确实有一种自制的墨。”
“但并非寻常人能够获取。”
“即使是学宫里的博士,也极少能得到一块自制墨,那是极其珍贵的奖励,一墨千金,并且有价无市!”
听罢。
秦长青当即有了兴趣。
他要亲自制作墨。
虽从未做过墨,但他记得原料之一是松木,而骊山上松木资源极为丰富。
时间如白驹过隙。
经历无数次的失败,他最终成功制作出松烟墨。
然而当时师尊身体已大不如前,需他研墨的次数日益减少。
不久后,师尊意识到自己生命即将尽头,于是
但如果是放在儒生身上,从抄录到校对恐怕要花费大半个时辰。秦长青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当秦长青忙着摘抄书籍时,薄姝暗自对照他的内容与其带回的竹简,全文竟无一处错误。其精确度实在惊人!
薄姝忍不住多次偷瞄秦长青,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但她眼神中的好奇心愈发浓厚,秦长青在她心目中也越来越神秘了。
秦长青则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简牍。
另一方面。
大殿原本微微闭合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丝缝隙,一名束着发鬟的小女孩悄悄将头探了进来,好奇地看着高台上的中年男子。她大约十一二岁,面貌清秀可爱,身着一袭黑色的衣裙,十分讨喜。
中年男子明显听到了声音。
他正准备呵斥侍从时,抬头一看,发现了小女孩,脸上的不满立刻化为笑容。
然而口中依旧故作生气地说道:“嫚儿,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还不快回房睡觉?”
嬴阴嫚走进殿中,撅起了小嘴。
委屈地说道:“父皇,我其实是已经睡过了,只是突然想起来您还没睡,而且父皇所在的地方总是很冷,最近我发现了个保暖的好东西,特意带给父皇,希望您可以温暖一点。”
嬴政愣住了,接着笑问:“哦?”
“你有什么朕还不清楚的玩意儿吗?”
“朕不相信。”
嬴阴嫚想展示身后的物品,随即又忍住,激动地说:“真的,父皇,这是我刚刚发现的宝贝。”
嬴政笑着说:“那你还不赶快拿出来,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嬴阴嫚高兴地点点头,一路小跑到嬴政的桌前,将藏在背后的物品取出。
一眼之下,嬴政的笑容骤然消失。
他面色严肃,紧盯着那件东西。
但嬴阴嫚并未留意嬴政的变化,兴奋地说:
“父皇,这就是了。”
“它叫做热水袋,是在我无意中发现的。只需加热热水就能保持很长时间的温暖。”
“您看。”
“这里有一个口子,可以将手伸进去,真的很暖和。”
“父皇整天在这寒冷的房间里,一定会觉得冷的,如果您用它,一定会感到温暖的。”
“来,您感受一下吧。”
嬴阴嫚把热水袋塞进嬴政手中,满心期待地望着父皇。
嬴政紧紧握着手中的热水袋,手掌微微泛白,青筋暴起。
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嫚儿,你老实告诉朕,热水袋是如何得到并学会使用它的?”
“朕需要全部的过程!”
嬴政的大嗓门让嬴阴嫚受到了惊吓。
她咬着嘴唇,眼眶泛红,低声抽泣地说:“前些天,我偶然在宫里玩时看到马车里有些东西,便试着拿出来。”
“...那个热水袋就在其中。”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
“随后和弟弟胡亥一起玩耍时不小心摔坏,才发现是白色的鱼鳔,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鱼鳔!”嬴政补充道。
“是的,因为坏了不能玩,胡亥走了。我本想着悄悄丢掉以免父皇发现,但扔之前看到里面有块薄薄的纸张,并且上面写有文字。”
“我不太认识这些字,所以拿给仆从们看,原来这就是热水袋的使用方法。”
“更换内部液体后,的确温暖很多,我以为您会喜欢,就带了过来。”
看着嬴阴嫚可怜的模样,嬴政心中顿时变得柔软了。
他抚摸着阴嫚的脑袋,轻声道:“父皇并没有责怪你,最近休息不好一时发火,请原谅父皇好吗?”
“父皇非常喜爱你的礼物。”
一番宽慰下,小女孩开心地离开了章台宫。
宫中。
嬴政静静地站着,眼神复杂的注视着手中的热水袋。
随后迅速恢复冷静。望向宫殿外,高声吩咐:
“找来御史大夫弋,朕有要紧之事要问他。”
不久。
弋来到章台宫。恭敬地说:
“臣弋叩见陛下。”
嬴政没有抬头,继续批阅奏折,平稳地说:“上次交代你的事情,查得如何?”
弋回答:“回禀陛下,近日来仔细侦查确实有所发现。”
“此教师并不寻常。”
“他并非一般人物。”
“他是‘宫’。”
“是他?”嬴政猛然想起,眼中透出一丝诧异,看向弋,惊疑道:“如果朕的记忆没错,他应该是当年在东周公国被杀,难道当时并未丧命,亦或是故意设计假死?”
弋道:“陛下所料不差。”
“根据目前探听到的消息,当初他确实没有死亡。”
“他利用假死这一手段骗过世人,成功逃离后,一直在六国漂泊不定。等到大秦统一天下的局势渐成气候时,他携秦长青进入了咸阳,并长期居住在骊山。”
嬴政冷笑,蔑然道:“朕想起了。”
“他这颗逆臣之心果然没改过。”
“当年,天下强弱分明,大秦一统乃是无可抵挡的趋势。”
“那些沉迷旧梦的东周贵族还以为自己仍主宰着天下,意图延续其昔日荣光,此人的策略便是劝告周赧王亲附韩魏两国,企图借此减缓大秦东扩的速度。”
“然而,这位智者的计谋被昭襄先王洞若观火地识破。”
“不但未能奏效,反而引发了一场针对韩国的大动作,而在此过程中,他又劝说 ** 用军力介入,引发秦军冲突。结果,一场上 ** 争夺战便发生了。”
“最终演化成了大规模的秦赵战争,接着才是着名的长平之战。”
“自长平之战结束后。”
“大秦向东扩张再无障碍!”
“但是长平战后昭襄先王的一个错误,导致预定灭赵之计功败垂成;再加上随后邯郸一役,秦军损兵折将,只能撤退自守,就在这个间隙,此人却又不安分起来。”
“他说服周赧王攻打秦国,同时联合韩国、赵国、魏国乃至其他诸侯国,希望利用秦国的虚弱时期,重新夺取丧失的土地;可惜,诸国目光太局限不敢轻易出兵;昭襄先王知悉此谋略后,十分愤怒派出部队打击西周公国并严重贬损了周赧王。”
“但是,此人早在军队抵达之前,已溜之大吉,并且潜入了东周公国,可惜东周公国怕秦国,立即将他处决。”
“现在看来。”
“那是他逃走的掩护。”
“他并没有死在东周公国国君手中,反倒是预先设计好逃离的方式,对全世界演出一场虚假死亡,从此销声匿迹。”
弋沉稳说道:
“正如陛下所说。”
“从此他不再抛头露面。”
“作为逃亡人员,在山东六地间流浪。最终见大局无法逆转,他选择回到咸阳安家于骊山之下。”
说话非常审慎,
生怕触碰到那段往事,目前只有皇帝有权评判。这些臣工没人敢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