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两字落下,指挥使和顺天府尹齐齐愣了一下,只有厉飞面色如常。
屋中的连父也听到了,猛然转身出来,在几人身后不相信的问霍正,“亲家,你说什么?这宅子不是你给他们买的?”
看他也在,还语气急切,带着疑惑。
霍正也愣了一下,“亲家,不是说你给买的吗?”
连父急忙反驳,“怎么会是我?鸿儿告诉我说是你给银子买的。”
霍正有些急眼,“亲家,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这宅子看着少说也要几十万两,我怎么会给他们银子买下来?”
他这话落,连父脸色瞬间白了,脑中闪过一种可能性,眼前发黑,身体晃了几晃,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爹……”
连峥上前搀扶,连母脑中也闪过和他相同的念头,眼前也可是阵阵发黑。
霍正关切的上前走了几步,“亲家,你这是……”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连父全身发软,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霍正却在抬眼的工夫看到了屋内地上躺着的两个孩子的尸身,吓得脸色巨变,噔噔噔的后退了几步,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唇发抖,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他、他、他们……”
无人理会他。
“老爷啊……”
连母发出心碎的喊声。
当初漪儿说鸿儿昧下了她的银子,她们老两口谁也不信,今日他们才知道,真的是鸿儿撒谎了,要不然他买宅子的银子哪里来的,一想到有可能是连紫漪领着人来杀了连鸿一家,连母的心如刀割,那些可都是漪儿的亲人啊,她怎么下的去手?
连父老泪横流,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还有必这更悲惨的事吗?尤其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说不定是女儿派人杀的,更加承受不住了。
看他如此模样,指挥使和顺天府尹还以为他是悲痛过度,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厉飞转身,看着他们,再次温和的问,“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连父捂住呜咽,泣不成声,连母两眼红肿,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连峥夫妇也是不停的用袖子抹眼泪。
四人都没有回音,厉飞也没有再追问,转身欲往外走。
“世、世子。”
连父呜咽着喊。
厉飞脚步停下,回头,温润的脸庞没有任何不满之色,“何事?”
连父嘴唇抖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草、草民有、有话要说。”
……
武侯府内,指挥使带人走了,林鹏也回到了书房。
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那夜是他太傲气了,他应该命人把尸体处理了的。可他自恃没人看到,又被那些银子冲昏了头脑,如今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命顺天府尹查,如果查到自己头上……,想到此处,林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他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自己手下的人不会说出去,唯一的变数就是连紫漪,看指挥使刚才的架势,就算今日没有带走连紫漪,恐过几日还会上门的,到时连紫漪说出真相,那他便真的人头落地了。
既然如此……,林鹏脸上神色变化了几下,扬声喊,“来人!”
随从进来,“侯爷。”
“你去……”
林鹏吩咐了下去。
随从听完,忍不住惊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杀意,心中一颤,低头应声,“奴才这就去办。”
两刻钟后,随从在前,一名丫鬟端着一碗参汤在后,来到连紫漪屋中,吩咐玲珑和梧桐,“这是侯爷命厨房给连姨娘熬的参汤,你们给连姨娘喝下去。”
玲珑接过,端到了连紫漪面前,轻声劝说,“姨娘,喝点参汤吧。”
连紫漪眼珠动了动,看过来。目光落在参汤上,嘴角微微动了动,发出粗噶难听的声音:“我不喝!”
玲珑还欲要在劝说,随从先他一步开了口,“姨娘,这可是侯爷的一片好意,您切莫辜负了。”
连紫漪哼了一声。
多日没进食了,没有力气,哼声只在胸腔里震了一下,并没有发出来。
她蠕动着自己干裂的嘴唇,眼中尽是嘲讽,语气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让屋内四人听的清清楚楚,“你去告诉侯爷,我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他这样做,不怕引起别人的疑心吗?”
玲珑和梧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完连紫漪的话,心里酸涩,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但随从听完,却是脸色变了几变。
连紫漪又道,“你去禀了侯爷,他如果还执意要我喝了这碗参汤,我照做就是了。”
随从沉默了一下,转身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连紫漪收回了目光,继续呆呆地望着屋顶。
即使林鹏没派人送参汤过来,她也不想活了。
她要去地下,给连鸿一家赔罪,但这之前,她要把林鹏做的一切说出来,让他得到惩罚,让这武侯府给他们陪葬。她要耗到顺天府尹查到武侯府时,她便出面指证。
没想到林鹏却迫不及待的想除掉她了,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能多拖延一时是一时,哪怕不能在临死前指证林鹏,也要让他心不安生。
随从回了书房禀报,把连紫漪的话一字不落的禀报于了林鹏。
林鹏阴沉着脸色,毫不犹豫地吩咐,“去,给她喝下去!”
连紫漪跟了程明多年,最后没有顾忌情意和她的一双儿女,把程府的家产变卖一空,把程家毁了,足可见她这人的心肠有多歹毒,又多有心计。
他不是程明那个蠢蛋,不会被她欺骗了,还是那句话,只有死人才可以让他安心,尤其是如此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不能留这么一个隐患在身边。
随从得了吩咐,又匆匆得回了连紫漪屋内。
看她回来,连紫漪便知道林鹏的决定了,心里苍凉一片,扯了扯嘴角,道,“扶我起来!”
玲珑把参汤放置一边,和梧桐一起把她扶起来,连紫漪气喘得不行,足足有了一炷香得工夫,才喘匀了这口气。
玲珑把参汤端到她面前,舀了一小勺,递到她嘴边,连紫漪张开嘴,喝了下去,眉头皱起,“有些凉了。”
玲珑连忙道,“我去给姨娘热一热。”
随从下意识得想要阻拦,又想到如果这样做,肯定会引起这两个丫头的疑心,左右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便让开了身体。
玲珑端着参汤出去,一炷香的工夫才回来,手中的参汤冒着热气,连紫漪很是配合,又喝了一口,眉头皱的比刚才还要深,“太烫了!”
玲珑赶忙又吹了吹,凉了凉,才又舀起一勺给她喝,不热不凉,正好,连紫漪慢慢的一勺一勺的喝下去,但喝得很慢,每喝一勺便停下深喘几口大气。
随从也不催促,看着一碗参汤她足足用了两刻钟的工夫才喝完。梧桐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随从松了一口气,转身刚要走,连紫漪看向她,木木的眼神中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惊得随从心里一阵猛跳,连紫漪扯开嘴角,艳丽一笑,“你去告诉侯爷,参汤很好喝,我感觉精神好多了,过几日我等他来宠幸我。”
随从听得毛骨悚然,仓皇的出了连紫漪的屋子,脚步有些踉跄的去书房禀报。
连紫漪嘴角留着淡淡的笑意,“你们两个给我打扮一下吧。”
玲珑和梧桐很是诧异,对看了一眼,但还是照做,扶着她去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给她梳洗打扮。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连紫漪闭了闭眼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在脑中一一闪现,她的确是死有余辜,先是因为憎恨程明,连带着也憎恨自己唯一的女儿,差点把她推入万劫不复之中,后又害了程明一家,如果当初她没有说出程骕的身世,不变卖掉程家的产业,不逼程明签下和离书,不鬼迷心窍的想要再回到林鹏身边,如今她依然还是程家的当家主母,主管着数不清的产业,别人捧着,敬着,巴结着,而不是像条狗一样在着侯府苟延残喘着,还害死了二哥一家,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你们两个出去吧。”
梳洗完毕,连紫漪吩咐。
玲珑和梧桐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有些不放心,“姨娘。”
连紫漪摆了摆手,把桌上的首饰盒子拿了过来,递到梧桐手里,“以后我恐怕用不着了,你们两个拿去分了吧。”
两人更加的不安,想要说什么,“姨娘……”
连紫漪摆手,“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两人对看一眼,梧桐接过首饰盒子,两人出去了,轻轻的带上了门。
连紫漪打开梳妆台的一个小抽屉,拿出放在最里面的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包药粉,这是她来了侯府以后受宠时出去买的,为的就是等自己怀了林鹏的孩子以后,除掉媚娘用的,没想到今日竟然给自己用上了,林鹏参汤里放的应该是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药,她不会如了他的愿,她手里的这包,有剧毒,吃下去以后会七窍流血而死,等顺天府尹的人再次来了,看了她的死状,肯定会起疑心的。
把药包拿在手里,去了床上躺下,毫不犹豫的把药包打开,倒进自己的嘴里,喃喃自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