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惟最终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两个保安望着前面那道背影，懵了懵。
就，就这样走了？
哼，那小子刚才不还挺犟？
—
外面，宽敞的马路旁
某处，路灯底下有张长椅
凌惟一个人安静坐在那，低着头，黑发细碎地垂着，眼皮略耷拉，此刻，少年薄唇微抿，一言不发。
四下无人，气氛有些静。
不知过了多久
凌惟抬了抬眸。
远远的，他看见一道正从这边走来的身影，中年男人穿着西装，面容冷峻。
凌惟也站起身，直直望过去。
不多时
凌衡武来到少年面前，站定。
凌惟也看过去，就那么望着他，这时并不说话。
凌衡武却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他抿了抿唇，良久才出声，“找我，有什么事？”
“您的女儿，萌萌想见你。”
凌惟边说着，边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可，让他失望的是，对方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大起伏。
听人提起自己这么多年没见过面的女儿，他就没有一点反应吗？萌萌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可以做到这么无情。
静默气氛，像渲染了冬日里的冷。
“您就这么不在意萌萌吗？”凌惟的声音，逐渐带了一丝质问。
作为小辈，他本不该用这种口吻跟曾经的长辈说过，而且，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自己，也没资格质问对方。
可是
他心疼啊。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萌萌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而这个将她一个人丢在乡下不管不问的男人，能做到这般无情？亲情和血脉，在他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还是说，得到如今的一切……曾经的拥有，就想彻底舍弃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凌衡武并未回应。
凌惟攥了攥拳，他极力压着胸腔翻滚的波涛，少年带着质问的眼神，正沉沉望着他，“请回答我。”
“没什么好回答的。”
良久
凌衡武淡声，他抬了抬眼皮，继续，“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请你别来打扰我，凌衡武已经不存在了，你们……就当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吧。”
“那萌萌呢？”凌惟眼角泛着血丝，他指尖颤动，极力在忍耐，声音格外嘶哑，“她是您的亲生女儿，你就这么不在乎？这么多年未见，你不想去见见她吗？”说到这，少年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拳头，愈发收紧，“还是说……从几年前你离开村子不知所踪那时候开始，你就打算，放弃萌萌了？”
凌衡武沉默。
凌惟心尖逐渐在发凉。
“请您回答我的话。”
良久的沉默
凌衡武眼神起伏不大，他看上去依旧带着冷淡，此刻望着对面的少年，抿了抿唇，他开口只说，“我知道，你父母已经将萌萌收养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待，你们不是很喜欢她吗？就当做，我把她送给你们了吧。”
他说着，取出一个看着很厚实的黄皮信封，递过去，“这些钱，已经足够你们过完下半辈子，回去吧，回乡下，带着萌萌一起，不要再出来找我了。”
凌惟愣了愣。
他难以想象，这些混账话，竟然从对方口中那么轻描淡写说出。
“你是认真的？”少年沉了眸。
凌衡武淡淡的面容，带着不近人情的疏远。
这样的眼神，让人很难不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抛弃。
凌惟眼角血丝涌现，格外的冷，“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萌萌是你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漠说出那样的话，凌衡武！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萌萌到底有多想见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声嘶力竭，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凌惟向来好脾气，全村人都知。
可是此刻，他真的忍不了。
“到底是年轻气盛。”凌衡武蹙了蹙眉，“这里并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注意分寸。”语气里带着一丝说教。
凌惟笑了下。
漆黑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你告诉我。”少年质问的眼神，逼视着对方，他深呼一口气，“当年你离开，是真的想抛弃萌萌？”
凌衡武抿唇。
凌惟死死盯着他，不放过男人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是。”
然而对方，却给了他一个那么肯定的答案，像是狠狠抽他一巴掌，又疼又冷。
少年上前，忽然拽着对方衣领！
“凌衡武！”
他像是极怒，眼角隐隐赤红。
凌衡武低头看着他，“松手。”
凌惟拼命忍耐着，拽着他衣领的双手却无意识的用力攥着，愈发收紧。
忽然
他一拳猛地揍了过去！
凌惟不喜欢打人，可他真的忍不住。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萌萌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
他什么都不知道！
被打了一拳的凌衡武，整个人往后倒去，连续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站稳，他嘴角隐隐有血涌出。
凌惟低头，茫然看着自己的手。
对面
不知何时，竟多了几个身着黑衣劲装的男人。
“凌先生，没事吧？”
一人上前，担忧问。
他们是凌先生花重金请的专职保镖，要是凌先生出什么事，他们也很麻烦的。
凌衡武擦擦嘴角的血迹。
他抿唇，似乎并未在意，走了上前，只是将刚才的钱再度递过去，“回去吧，这些钱，一部分是那孩子的抚养费，另外一部分，是我给你们的补偿，毕竟这几年，是你们养育了萌萌。”
“啪。”
东西直接被拍落地。
少年冷着脸，“我不会收你任何一分钱。”
男人蹙着眉，严厉说道，“别任性，这个社会，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钱很重要，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凌惟，你还是太年轻了。”
凌惟只是觉得很可笑。
“是，我确实年轻，才刚十八岁，但是别忘了，我已经是成年人，以后我自己会赚钱，用不着你来施舍。”
“我就想问你一句，对于萌萌，你有没有过那么一点的愧疚？”
凌衡武没有回答，也没再看少年的眼睛，此刻，只轻声的说道，“你终究只是个孩子，不明白社会有多复杂，有时候身不由己，太多太多的无奈，根本不是你想摆脱就能摆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