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卧室的门缓缓晃动,藏国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楚天南的房间。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脸颊,试图抚平方才悲痛留下的痕迹,可那红肿的双眼,如同无声的证词,将他内心的哀伤展露无遗。
王语嫣见状,嘴唇微张,刚要出声安慰,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投去关切的目光,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林浪走上前,神色凝重,语气平缓地说道:“明哥,我带你去南哥的书房参观一下吧。”
藏国明喉间滚动,声音沙哑,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随后,他与王语嫣跟在林浪身后,缓缓走向楚天南的书房。
书房的门被林浪推开,一股浓郁的书香裹挟着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
红木书架从地面延伸至天花板,整齐排列,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
绝大多数书籍都围绕商业与哲学领域,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到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从现代企业管理案例集到博弈论经典着作,应有尽有。
这些书籍的封面,有的崭新如初,有的因翻阅频繁而微微卷起边角,不难看出,楚天南对知识的热爱与探索从未停歇。
书房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木书桌,桌面上整齐地码放着笔墨纸砚。
一方端砚里,墨汁泛着幽幽的光,一支笔杆镶金的羊毫毛笔随意搁在笔搁上,仿佛主人刚刚放下。
一幅已经完成的书法作品映入眼帘,宣纸之上,笔锋刚劲有力,墨色浓淡相宜,写的竟是一首藏头诗《明》。
藏蕴灵犀艺海行,
国风倾影韵天成。
明眸入戏皆经典,
星芒熠熠耀银屏
藏国明看后问道:“这是阿南的字?”
林浪应道:“南哥身为楚氏财团的继承人,从小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有时间就喜欢弄墨写诗。”
王语嫣夸赞道:“没想到他的书法造诣如此之高,还这么有才情,会写诗。”
藏国明下意识地走近书桌,目光被书法作品牢牢吸引。
当他逐字辨认出这首诗,是一首藏头诗,诗句中藏着自己的名字时,心脏猛地一颤,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些与楚天南共度的往昔岁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眼眶再次被泪水充盈,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藏国明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宣纸上的墨迹,好似在触碰着楚天南曾经的温度。
这一刻,藏国明沉浸在这份跨越生死的情谊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王语嫣和林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出声,生怕打破这份充满哀伤与温情的氛围 。
直到一滴泪滴落在字画上之后,藏国明再次缓过神来,一边慌乱的拭泪,一边试探问道:“阿浪,你帮我问一下楚小姐,这幅阿南的字画可以送给我珍藏吗?”
林浪回道:“不用询问伊人,我就可以做主把南哥的这幅字画送给你。”
藏国明听后冲着林浪硬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阿浪!”
“明哥你客气了。”
“一会我就吩咐楚宅的佣人,把这幅南哥的字画送去表框,装裱好了之后我派人给你送到酒店。”
藏国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好,那就有劳你了阿浪。”
紧接着,林浪看向王语嫣说道:“嫣姐,让明哥一个人在南哥的书房待一会,我带你在楚宅内简单参观一下,随便转一转。”
“好。”王语嫣微微点头,同林浪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的窗外,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有节奏地叩击玻璃,和书房内静谧的氛围交织,营造出一种哀而不伤的意境,似在为逝者低吟挽歌 。
房门悄然合拢,藏国明的目光缓缓从紧闭的门扉上移开,重新落回那幅倾注着深情的字画上。
藏国明的指尖再次抚过宣纸上的字迹,每一道笔触都似承载着往昔和楚天南相处的珍贵片段,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汹涌,将他彻底淹没。
十分伤感的藏国明,泪眼模糊地参观着楚天南的书房,他的手指在书架的书籍上一一划过,似在触碰楚天南的温度。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藏国明沉浸在回忆的旋涡里,难以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藏国明匆忙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调整好情绪,开口道:“请进。”
门缓缓打开,林浪说道:“很抱歉明哥,我还有一场白事要参加,就先走了。我已经吩咐了楚宅的管家,在你和嫣姐离开的时候,派车送你们回下榻的酒店。”
藏国明听后说道:“好的阿浪,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留在楚宅陪我,我再待一会就和阿嫣离开。”
林浪说道:“明哥,你在楚宅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待多久都没关系的,那我就先失陪了。”
“再见阿浪,雨天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好的,拜拜。”林浪重新关上了书房门,快速离开了楚宅,驱车前往了赵氏父子的追悼会。
林浪踩下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丄海市浦东殡仪馆飞驰而去。
雨幕中,城市的轮廓在车窗上晕开,模糊一片,仿佛也在为这场丧事默哀。
当林浪抵达浦东殡仪馆时,一幅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涌动的画面映入眼帘。
告别厅外的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密如蝼蚁,泰城集团的高层们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白花,神色凝重的打着黑色雨伞,站在冷风轻抚的雨中。
泰城集团的保镖们伫立在四周,忙碌维护着秩序,同时站两排为有黑道背景的赵家撑起场面。
哀乐如同一股冰冷的气流,从告别厅中缓缓涌出,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钻进林浪的耳朵。
前来祭拜的人形形色色,除了赵乾坤在商界的合作伙伴,不少人西装革履,手中捧着素雅白菊,相互间低声寒暄,话语中满是对赵氏父子身故的惋惜。
还有众多道上的社会人,他们或穿着花哨的衬衫,或留着夸张的发型,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身上散发着一股不羁的气息,让整个场面显得鱼龙混杂。
林浪推开车门,雨水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朝着告别厅走去。
穿过密集的人群,耳边嘈杂的议论声愈发清晰。
有人为赵氏父子的骤然离世而感慨叹息,话语间满是不可思议;有人则小声地揣测泰成集团未来的走向,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精明算计。
赵宅的管家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林浪,赶忙快步上前,腰弯得如同虾米,恭敬地问候:“林先生,您可算来了!”
林浪神色关切地问道:“阑珊她现在状况如何?”
管家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回道:“大小姐一直跪在灵前,按礼数对前来祭拜的各届人士家属回礼,她就那么面无表情的跪坐在蒲团上,也不哭,像是在硬撑着。”
“林先生,您快进去看一看大小姐吧,可别让她压抑着悲痛的心情,憋坏了身子呀!”
林浪心想“一定是我修改了赵阑珊的记忆后,她以为自己是赵家收养的养女,对赵氏父子已经没什么感情了,所以冷漠的才哭不出来。”
念毕,林浪说道:“好,你先吩咐司仪给我加个塞,我在祭拜完赵伯父和赵公子,再安慰一下阑珊。”
“好,我这就去安排。”管家匆匆照办。
很快,就听到司仪手持话筒说道:“尊敬的各位来宾,此刻,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送别逝者。”
“在此,悼念仪式仍在继续,有请下一位追思者,企鹅互联网公司董事长林浪步入灵堂,向逝者进行最后的告别,表达您的追思与敬意。”
林浪踏入告别厅,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和蜡烛燃烧的味道扑面而来。
灵堂内布置得格外庄重,白色的挽联从天花板上垂下,赵氏父子的遗像高悬在正中央,照片中的他们笑容和蔼,看上去并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与眼前的肃穆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林浪的目光在灵堂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跪坐在灵前蒲团上的赵阑珊身上。
披麻戴孝的赵阑珊,一袭素白的丧服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情侣二人的目光远远交汇,林浪从赵阑珊的眼神中看到了憔悴与疲惫,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爱意。
在司仪饱含沉痛的引导词中,林浪神情庄重,缓缓走到灵位前,先是深深鞠躬,动作沉稳而缓慢,随后献上了素雅的白菊。
就在这时,灵堂大门处突然卷进一阵凛冽的阴风,径直朝着香案扑去,“噗”的一声,瞬间吹灭了赵氏父子灵前燃烧的蜡烛。
灵堂里香案上的蜡烛被阴风吹灭,似乎是赵氏父子的亡魂显灵,正抗拒着林浪假惺惺的祭拜。
工作人员见状,立刻匆匆上前重新点燃蜡烛,灵堂内这才恢复了先前的庄重。
跪坐在灵前的赵阑珊,虽目睹了这一幕,却并未多想,只当是灵堂里吹进的自然风所致。
林浪象征性地走近水晶棺,目光在赵氏父子的仪容上短暂停留,随后大步来到赵阑珊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他凝视着赵阑珊,眼中满是心疼,低声说道:“阑珊,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悲痛,伯父和公子也回不来了,一定要节哀啊。”
“嗯。”赵阑珊应声点了点头,满目深情地看着一脸关切的林浪。
林浪伸手轻轻抚上赵阑珊的肩膀,话语里满是担忧:“你现在怀有身孕,长时间这么跪着,我实在担心会动了胎气,对宝宝不好。”
赵阑珊秀眉微蹙,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目光下意识地扫了眼周围前来祭拜的人,轻声说道:“可是,按照礼数,身为逝者家属,我理应跪在这里回礼。若是起身,恐怕旁人会议论纷纷,指责我不懂规矩。”
林浪却霸气的把赵阑珊扶了起来,豪横地说道:“起来,不要在意他人的议论和指责,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往后余生,你只为我和宝宝而活,无需在意任何人,懂吗?”
“我懂了。”赵阑珊眼眶瞬间泛起了一层红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滴落下来。
她的双腿早就跪麻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林浪的霸气和强势。
林浪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让赵阑珊心中一暖,有了无惧他人议论和指责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