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纶虽沉稳持重,奈何沈青智计百出!
八月初三,凌晨。
张纶站在河滩边的一块大石上,遮眉眺目望着那两座大寨,望了许久,却依然没有下令进攻。
很快,一个斥候跑到他面前,拱手禀报道;“张将军,我们已经四处查探过了,方圆虽然山高路险,但是没有藏着敌军!眼下就这两个矗立在此的堡寨拦住了去路!”
张纶闻言皱起了眉,想来对方早就算死了,你大军若想从此过,除了强攻,不会给你留第二条路走!
“可曾打探到那两座堡寨有多少人马驻守?”张纶问道。
“不下八千之众,初步估计应该是一万人!”斥候回答道。
听到这个数字,张纶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一万人驻守的两座堡寨,互为犄角,且挡住了去路。若要强攻,最少得用三万精锐!而他虽然号称十万大军,但是精锐基本都被谢天带走了,他手里的兵马算得上精锐的,也就两万多人,至于其他兵,也就一般般……
打下这两座大型堡寨,只怕他两万多精锐得伤亡个七七八八……
而他想绕路的话,得从北边绕,还要绕很远,而敌军也不是傻子。他动,他们也会动,绕路只能是徒劳无功。
那么撤退呢?
张纶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来……
撤退的话,敌人可以顺着河流两岸,自高往低往下压,甚至可以利用河水做文章。比如筑坝拦水,蓄满水再放水,定然让他们遭遇一场水灾!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既然绕路不好使,撤退也不好使,难道就只剩进攻了吗?
张纶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件事来!
昏迷的沈青,难道醒了不成?给他安排一个这么难的局,这很像她的手笔!
“张纶,你在想什么?”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了张纶的沉思,毫无疑问,王钦这只苍蝇又来了。
张纶看了王钦一眼,没有回答。
“只要打破那两座营寨,咱们就可以长驱南下,跟院长会师晋阳了,你还在等什么?”王钦催促道。
“你觉得打仗是那么容易的事吗?那是两座防守严密的堡寨,又不是两座坟!你知道强攻会有多大的损失吗?”张纶反问了起来。
“咱家不管,反正你必须打通道路!如果你连那两座堡寨都拿不下,那圣上跟院长真是看错你了!”王钦将谢天跟皇帝搬了出来。
“我会打的,但是我必须考虑战术打法,不能让将士们白白丧命!”张纶重重说道。
“那你也不能磨磨蹭蹭,给咱家搞快点!”王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了。
张纶懒得理他了,再度看向拒马河上游那两座堡寨来,又陷入了沉思。
最终,他似乎拿定了主意,吩咐道:“来人,命令将士们打造二十架投石车,小型投石车就好。”
“将军,是要准备攻打了吗?”阜平军指挥使晋桓跟遵化军指挥使袁冲同时问道。
张纶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今日造好投石车,明日进攻!”
“是!”两个指挥使齐声答道。
“咱们后方有没有敌人的疑兵?”张纶忽然问道。
“没有!咱们后方一切正常!”晋桓回答道。
“紫荆关也正常吗?”张纶问道。
“正常!”袁冲答道。
张纶皱起了眉,这一切都正常,却反而让他觉得不正常了……
难道沈青真的不行了?北镇军真的要垮了?
“速速去准备吧,明日整备齐全后,攻打那两座堡寨!看看敌军如何抵抗!”张纶下了令。
“是!”两人立马去准备了。
两人离去后,立马召集军士准备了起来,于是乎,这河滩大营外,很快忙碌成了一片。
而此刻,上游的营寨里,顾章平站在寨墙顶上,望着下边防守严密的大营,又看着大营外忙碌的朝廷军士,顿时微微眯起了眼。看来这个张纶,不是个冒失之辈,的确没那么好对付。
“将军,他们看样子是在造投石车以及大盾之类的东西。”旁边一个副将说道。
“让他们造好了,耐心点,等他们进攻。”顾章平说道。
“是。”副将含笑答道,这帮朝廷兵马,他们根本就不怕。因为在这两座堡垒后方,敌军没法侦察到的地方,还有数万大军!
沈青早已准备完毕,只待张纶发起进攻了……
很快,八月初四到来了。
清晨,河滩大营燃起了炊烟,做起了早饭。而远处的堡寨内,士兵们同样在吃着早饭。
不同的是,朝廷的兵马只有陈粮野菜跟为数稀少的河鱼。而堡寨内的北镇军,却吃着新鲜的羊肉,喝着小米粥,嚼着今年夏粮做的烙饼……
很快,那边吃完早饭的军士开始披甲了。一队队军士披好甲,戴好头盔,拿起武器,便开始列队。
“真慢啊……”堡寨上一个军士摇头道。
“耐心点,他们就那么点水平而已。”另一个军士嚼着羊肉道。
“是啊,耐心点,猎物们,要上钩了。”又一个军士道。
当河滩上的朝廷兵马集结完毕后,进攻便开始了!
朝廷的兵马开始井然有序的沿着拒马河河岸,朝着上游的两座堡寨进发。盾兵在前,弩兵在后,枪兵紧随,随后才是运送投石车的辎重部队。一队队军士缓缓推进,终于在上午巳时时分,在堡寨前那并不开阔的空地上摆下了阵型。
两座堡寨夹着中间的官道而立,而官道的旁边,就是拒马河!也就是一座堡寨是临河而立,另一座堡寨则是在路旁。路旁的堡寨,寨门正对着张纶的兵马!
张纶站在后方的一座土丘上,观察着这地势。良久之后,他下了决断,只能打靠着官道的那座堡寨!因为临水的那座,必须架浮桥才能过去!但是架浮桥,风险太大了!
“先打左边的堡寨,右边的不要动!准备投石车!”张纶立刻下达了命令。
很快,朝廷的军士便开始了这一场进攻!
在张纶的安排下,军士们先是在堡寨的弓弩射程之外,垒砌石墙。然后将投石机立在了石墙之后,固定起位置。前排的大盾严密掩护着工兵布投石机,当投石机安放完毕之后,阵型再次分散开来,看来是准备先用投石车打寨子了。
张纶望着那临路的堡寨,发现上边的军士似乎有些紧张,不断的跑动着,并没有摆出要严阵以待的样子,这让他又起了疑。
因为那堡寨墙上,一没有火炮,二没有床弩,只有射程比弓弩稍远一点的弩台,但也只有区区几架而已,对他们的投石车造不成威胁,而他们的投石车则可以砸到对面的寨墙跟寨门!
看着这防守似乎有些稀疏的堡寨,张纶不放心,又看向了临河的那一座堡寨,可奇怪的是,另一座堡寨上不仅有弩台,更有床弩,寨墙上更是有好几排开窗,窗口处都有弩手在防备着!而且他也看不到窗口后边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张纶看着心惊,这两座堡寨,一座防守严密,一座防守稀疏,这不是明摆着想让他打临路的那一座吗?
“进攻!”
张纶还是想看看北镇军到底想做什么!只有打出了敌军的意图,他才能制定下一步的策略!
唯有尝试,方可破局!
“嗖!”
“嗖!”
小型投石车开始运转,借着今天的东风,投出的石头精准无比的砸到了寨墙之上!
“砰!”
寨墙上的一处栅栏被石头打断,石头滚落而下,又撞在了一处楼梯之上。
而后,二十架投石车不断投掷石头,砸的寨墙啪啪作响,有些地方甚至被砸出了窟窿!而堡寨内的军士一下子就乱成了团!
寨门后边,北镇军的军士开始用东西堵寨门,似乎是想防止张纶的兵马攻入寨内,而且不仅如此,这座堡寨里的军士,居然没有任何想还击的想法,就连那些弩台,都没人去发射弩箭……
张纶吃了一惊,这里边的军士看起来毫无战意,这是在迷惑他,还是在引诱他呢?
谨慎的张纶想了想,再度下令:“上火!用火球砸,烧了这座营寨!”
投石车很快就换上了裹着枯草,泼了桐油的石头,点燃之后,朝着那堡寨砸了过去!
“砰!”
“砰!”
“呼啦!”
火球砸入寨子之内,里边的军士大喊大叫了起来,随着堡寨内开始火起,里头呼喊声更大了,有的士兵甚至身上都着了火,拼命的从另一侧跳下寨墙,奔到路上,又跳进了河里!
随着火起,这座临路的堡寨一下子就大乱了,忽然,堡寨临路的那一侧,居然开了个小门,一大群北镇军从小门冲出,冲上官道,而后冲向了拒马河,朝着另一座临河的寨子游了过去!
这边的朝廷士兵目瞪口呆,这北镇军这么不禁打吗?那这座临路的堡寨有个毛用啊?这不是纯摆设吗?
“将军,这北镇军如此不堪一击,咱们可以攻打另一座堡寨了!”晋桓兴奋道。
“先拿下这一座堡寨!小心点,上!”张纶手一挥。
“上!”
阜平军随之朝着远处的寨门一拥而上!出于防范,他们还是顶着盾,阵型分散开来,大步往前冲!
“那那些从侧门后门逃走的怎么办?”晋桓看着那些从侧门,后门逃走的北镇军,朝张纶问道,他早就摩拳擦掌了。
“先冲一队人进去,拿下这一座堡寨再说!”
出于谨慎,张纶并没有管逃走的那些北镇军,因为河对岸那座堡寨,那架好的床弩,那寨墙上的排窗,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武器……贸然追击那些逃兵,他怕中伏!
是的,在张纶看来,北镇军最近表现的太过反常了!
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先拿下一边的堡寨,无疑是个不错的决定。
但是,他没想到,这座堡寨正是故意丢给他的……
“砰!”
一群军士扛起一根大木狠狠的撞在了那寨门之上,撞得寨门一顿震颤,而这堡寨内的士兵,还在往外逃,根本就不抵抗!
“砰!”
那根大木再次重重撞击在寨门之上,寨门再度剧烈震颤!
“快跑啊!”
“不守了不守了!”
“逃啊!”
北镇军士兵大喊着,疯狂的自另一侧冲向河对岸的那座堡寨,看来这座寨子他们是真的不想要了。
张纶看的直皱眉,而且河对岸的堡寨里的士兵,似乎也慌乱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一样……
“张纶,你还愣着干什么?就看着那些叛军逃吗?让将士们冲上去,杀光他们!”王钦的声音再度在张纶耳边响起。
“不可大意!他们无缘无故丢下这堡寨不守,转头就走,恐怕是准备埋伏我们!”张纶回答道。
“埋伏?呵……”王钦冷笑不止,“他们要埋伏,早就埋伏了!拒马河那么长的河谷,那么多好埋伏的地方他们怎么不埋伏?打了这么多天了,非要在这两个破寨子里搞埋伏吗?”
看着王钦那不屑的笑容,张纶脸色一沉:“不可低估沈青,她是天下名将!”
“屁的名将!她在紫荆关时就昏厥了,恐怕现在人都死了几天了!不然这些兵怎么会毫无战意?张纶你胆子这么小的吗?”王钦厉声对着张纶道。
“倘若这座寨子是敌人故意留给我们的呢?”张纶想到了这一点,说了出来。
“屁!紫荆关人家也是故意丢给你的吗?我们一路打到这里,除了那条河谷那些堡垒,受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吗?张纶,他们已经中毒完了!你还不信吗?”王钦气的大骂。
“我们深入此处,不得不防!万一他们有奇兵呢?”张纶争辩了起来。
“你这胆小鬼!院长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呢?赶紧杀过去,连同河对岸那寨子也夺下,把敌人给咱家杀光!”王钦脸涨的通红,激动的胸膛都起伏了。
“此处是我指挥,我说不行就不行!只能先试着拿下眼前这座寨子,不仅如此,外边还要人提防另一座堡寨!”张纶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
“你……你冥顽不灵!张纶你这茅坑里的石头……”王钦恨张纶恨得直咬牙。
“轰隆!”
这座临路的堡寨,大门终于是被撞开了!阜平军的一队人马一拥而上,冲入了堡寨之内!
并没有任何悬念,这座临路的堡寨,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拿下来了。
简直宛如喝水一般简单。
“哈哈哈哈……干得好!继续攻击河对岸那一座!”王钦兴奋的大喊了起来。
“先不要急,清理堡寨内的敌军,查看里头的状况再说!”张纶连忙下令。
军士们自然是听张纶的了,大队军士冲入堡寨内,一边灭火,一边登上寨楼,查看另一座堡寨内的动静。
张纶仍然皱眉,怎么可能?这么大一座堡寨居然就白送给了他吗?难道北镇军真的不行了?
然而,一个阜平军的士兵冲上寨楼,冲上最顶端的哨塔,观看河对面的寨子时,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张将军,对面堡寨有大家伙!”那个士兵朝着下面的张纶大喊道。
“什么大家伙?”张纶连忙问道。
“他们用黑布盖着,我看不清,但很可疑!”那个士兵回答道。
“什么玩意?咱家去看看!”王钦立马冲进了堡寨里头,然后顺着堡寨内的楼梯,噔噔噔的冲上了寨顶,看向了对面堡寨。
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对面那堡寨顶上,那一排黑布盖着的东西很像……火炮!
“哗啦!”
对面的堡寨之上,那些士兵忽然将黑布一掀,寨墙顶上顿时就现出了上十门火炮!
“是火炮!”王钦立马大喊,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两座寨子就隔了百余丈,这个距离,正是床弩够不太着,或者准度不太行,但是火炮却可以用火力覆盖的位置!
不仅如此,这座寨子下边,张纶的位置,投石车的位置,同样都在对面那寨子火炮的覆盖范围之内……
当他喊出那三个字时,张纶立马就变了脸色!
正当此时,对面临河的堡寨寨墙上,那一排排的窗口处忽然伸出一根根黑洞洞的炮筒来,而炮筒齐刷刷对准了张纶所在的位置!
“撤!”张纶脸色大变,大喊了起来。
可是这边的堡寨里早已进去了数百人!而投石机安放之后,也不是那么容易拆了带走的!
但是对面的火炮,点火到发射,可只需要数息时间……
“轰!”
“轰!”
“轰!”
炮声轰鸣,火舌喷涌,炮弹落在这边堡寨之内,落在张纶附近的人堆里,落在投石机的石墙下,然后轰然炸响!
炮火连天,火浪如潮,黑烟弥漫,血肉横飞!
张纶的人马突遭火炮轰击,顿时彻底大乱!由于之前没有侦查到这堡寨内部的情况,加上之前几天河谷堡垒里的敌军也没有用上这种大杀器,一度让张纶以为敌人在紫荆关丢了火炮,让他不知不觉轻了敌……
谁曾想,这里,居然布置了这么多火炮在此!
“快走!走!”
张纶急的大喊,而此时一颗炮弹在他附近炸响,他的亲兵慌忙将他扑倒在地,其余的军士狼狈往回跑,而进了堡寨的军士,可就惨了!
不少火炮对着临路的堡寨就是一顿轰!那本来就是木质的营寨瞬间大火冲天,里头的几百军士被炸得猝不及防,不少人惨死在堡寨内!
而王钦,这个祸患刚好被一炮炸死,尸骨无存……
张纶的大队人马慌忙后撤!他还有河滩边的大营在,大营立的坚固无比,只要撤回大营,那么就还有机会!
张纶被一众军将保护着,快速的往回跑,他身后,炮火连天,惨叫迭起,无数人变成尸体,同时也有无数人落入了河里,鲜血,很快就让河水变了颜色……
“速速撤退!”张纶再度大喊,他以为炮火过后会有追兵,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临河的堡寨里,一个兵也没冲出来。
就这样,张纶最终冒着炮火撤回了黄沙滩大营,但是今日中伏,让他损失了两千多人……
但王钦这只苍蝇死了,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回到黄沙湾大营,张纶心有余悸,看着撤回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军士,他心中更是难过无比。
他想过那两座堡寨会很难啃,得用三倍兵力打,可没想到,对方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一身狼狈的张纶蹲在河岸边,偏头望着拒马河上游那座堡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北镇军,为何不趁机杀出来呢?
杀出来的话,自己这边的损失将会更惨重啊,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张将军,怎么办啊?我们要不撤回紫荆关吧?”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对着张纶说道。
张纶沉下了眉头,没有回答,现在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已经摸不清敌人的目的了,打赢了也不追杀,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可是自己如果撤的话……敌人又会怎么做呢?
若是佯装撤退,敌人会不会杀过来?
张纶想到此处,又摇了摇头,敌人刚才那么好的机会都不追杀,怎么可能等他撤了再追杀呢?
他实在是想不通……
“张将军,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一个一脸狼狈的将军站在了他面前,正是遵化军指挥使袁冲。
“先休整吧……做好防备。”张纶无奈之下只得这般说道。
过于谨慎的他,已经被沈青摸到了脉门……她知道,张纶定然不会轻易撤退的……
不会轻易进攻,也不会轻易撤退,凡事过于谨慎,终究就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而不露则已,一露,那必然就是巨大的破绽!
北镇军的古怪打法,让张纶越想越深,然后,他就忽略了脚下这条拒马河……
下午时分,士兵们在河边取水喝,很快就发现,河水开始泛红了,而且捞起来一闻,这水居然有血腥味……
“将军,这河水里边有血啊……”一个士兵又汇报了这个情况。
张纶听了皱眉,他今日损失这么多人,有很多人都是被炸进了河水里,河里有血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那就到别处取水源,不要用河里的水!”张纶说道。
“可是将军,这附近就这里有水啊!”那士兵回答道。
张纶想了想:“那就烧开再喝!尸体落入了水中,不要直接喝,懂吗?”
“是!”
士兵们立马遵循了张纶的话,而张纶也觉得,自己这么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水烧开喝,当然没有问题了。
但偏偏,问题就出现了……
由于黄沙湾这里只有拒马河有水,张纶麾下的军士别无选择,只得从河里取水喝。但是,从下午时分一直到夜里,拒马河的水一直都保持着淡红的血色,而且带着血腥味……
士兵们没有过多在意,因为白天死了那么多人,血染红了河水本就是正常的现象……
谁也没有想过,沈青真的会对河水做手脚,而且是以一种常人一听就觉得不靠谱的法子!
谁会往河里倒药水啊?
可偏偏,沈青就这么做了!
于是乎,问题就来了……
当夜,张纶坐在营帐内思索着对策的时候,就有士兵送水过来给他喝。张纶接过那碗水一闻,发现那碗水带着一股淡淡的异味,于是他立马将碗拿开了一些,问送水的士兵道:“这水,烧开了也是这个味吗?”
“是的,将军,上游下来的血水,让河水变成了这个样子,哪怕是烧开,也有一股味道……”送水的士兵回答道。
“嗯……”张纶还是没喝,他感觉这水不太正常。
“将军,请将就用吧,此处只有拒马河有水。而且如今天气炎热,不喝水不行啊。”士兵劝了一句。
张纶的确口渴的很,但他犹豫着,还是没喝。他看向那个送水的士兵:“你们都喝过了这水吗?”
“都喝过了,下午就有大部分人喝了,都没有问题。”士兵回答道。
张纶点点头,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下午的水当然没问题,可晚上的就不同了……
他哪里知道,黄昏时候,上游那座临河堡寨之下,一大帮北镇军不断的朝着河里倾着熬好的药汁下去呢!而且这药汁,一直倒了近两个时辰!
那药汁,带着腥味,似血一般暗红,倒入河中,跟死人的血水一混,神不知鬼不觉,而且,黄沙湾这一带,河水流速缓慢,这使得这些药水停留在这一河段的时间大大加长了!
张纶喝下那碗水不久后,忽然感到腹内一阵绞痛,他立马用手把自己的脉,这一把不要紧,他发现,他居然脉象紊乱,有如雀喙啄食一般,这是中毒的脉象!
“呃啊……”
张纶捂着肚子,整张脸扭曲了起来,区区数息时间,他额头就已经冒出了汗来!
“不好了!不好了,张……将军……”一个报信兵捂着肚子跑进来,一下就倒在了他面前,嘴里居然吐出了白沫。
看着眼前这个士兵的样子,张纶大惊,他忍着腹痛冲出营门,却看见了让他惊恐无比的一幕!
黄沙湾大营内外,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中毒了!
倒在地上抽搐的,捂着肚子打滚的,跳进河里翻涌的,跪在地上哀嚎的,他看都看不过来……
此刻的他,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中计了!
忽然,拒马河上游传来一声炮响,而后那堡寨内响声大作,一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在上游的河岸画出一条火龙,一路呼喊着,正朝他的黄沙滩大营而来!
冷汗直冒的张纶,捂着肚子不断踉跄后退!眼下,敌人已经来了,可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抵抗了……
猛然间,他想通了一切……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局!
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