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离开后,张伟遵照着礼节,在书房内跪坐等待,顺带打量着室内的环境,桥琳的书房很大,但也显得很混乱,不止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案上、地上也散落着不少翻开的书本,很显然,主人家在将其翻阅后,随手就丢在了那里。
桥公书房的装饰则显得非常简单陈旧,除了书案和几个蒲团,就剩一个黄澄澄但边缘已经出现发青铜锈的香炉,倒是那文房四宝颇为讲究,尤其是那块墨玉的镇纸,纹路如水波荡漾,也不知是何人所赠。
相比于张伟,陶时就显得无礼多了,在看到这满屋子的书后,他就像身上有蚂蚁爬一样坐立难安,最后竟然直接跑到书架前,抽出书籍翻阅起来。
尤其在找到一本自己苦求不得的《论衡》后,陶时更是将书塞进了自己怀中,试图将其带走。
看到这一幕,张伟坐不住了:“喂喂喂,你这家伙过分了,怎么能偷书呢?”
陶时:“这怎么能叫偷呢,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这叫借,看完后我自会归还。”
张伟闻言,径直走上前去,试图将陶时塞进怀中的书掏出来:“我好心带你来见桥公,你却在这里偷书,赶紧放回去,要是让桥公发现就不好了。”
陶时则紧紧捂着胸口,不让张伟将书拿走:“你看看这满屋子的书,被他丢的到处都是的,少一本不会被发现的。”
张伟:“不行,快拿出来,松手!”
陶时:“你别扯我衣服,你再这样,我喊非礼啦!”
张伟:“……”
桥琳:“……”
两个人自顾自的撕扯着,争得脸红脖子粗,以至于当桥琳到来时,张伟和陶时都未能及时发现。
张伟:“哎,桥公,您啥时候来的?”
桥琳看到两人衣冠不整,张伟一手扯着陶时的衣服,另一只手还在陶时的胸口摸来摸去,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关上了房门。
张伟:???
“桥公留步,不是你想的那样,晚辈没有龙阳之好啊!”张伟急忙撒开陶时,跑上前去将房门打开,随后向门外的桥琳行礼:“晚辈见过桥公,这位是我的朋友陶志才,是国子监的学生,刚才我二人起了争执,在桥公面前失了礼数,还请桥公恕罪。”
陶时这时也走上前来行礼:“国子监学生陶时,见过桥太傅。”
桥琳瞥了一眼陶时的胸口,都到这种情况下了,陶时依然没打算将那本论衡拿出来,而是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张伟则在旁边尴尬的用脚抠地。
桥琳没有点破,而是招呼着两人坐下:“坐,白圭,我给你的书,有在读吗?”
张伟:“回桥公,您给我的书,晚辈已经读了一遍过来。”
桥琳:“可有读懂?”
张伟闻言,低下了头:“晚辈愚钝,很多地方还是一知半解。”
“无妨,许多书我初读时也是不知其意,多读上几遍就好了。”桥琳对此显然早有预料,摆摆手笑着宽慰道,“我曾说过,读书学习,不论快慢,只要每日都在进步,皆是值得夸赞的事,今日,我再教你,读书之事,随心所欲最好。”
张伟:“随心所欲?”
“没错,随心所欲。”见张伟一头雾水,桥琳伸手一指那些散落在地上书籍,“就像这样,想读就读,拿起来就看,看完之后哪怕只记得只言片语,也比不读书要强,我曾见过一人,读书前必须沐浴焚香,静心宁神后方才读书,在我看来,这就是不是来读书的,读书学习就是为了获取知识,没有那么神圣,不愧己心就好。”
张伟:“多谢桥公教诲,晚辈受教了。”
桥琳点点头,又看向了陶时:“你是国子监的学生,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陶时:“回桥公,在下是最近才来的长安。”
桥琳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些啥:“陶时,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耳熟,你莫非就是那个鼓动东都学院学子上书的陶志才?”
陶时:“正是在下,不过并不是鼓动,而是在下自作主张将他们的名字都加了上去。”
“哈哈,原来如此,我是说怎么会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桥琳闻言也是被逗笑了,他捋了捋胡子,再看向陶时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不错,有想法,话说老夫当年也曾担任过国子监祭酒,当时有很多普通人家出身的学子,喜欢到藏书阁去偷书,因为里面存放了不少古籍孤本,当时就有人向我建议加强监护并严查学生的物品。”
“老夫当时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很多事,堵不如疏,老夫便对外宣布,国子监的藏书阁会不定期安排写字好的学生进去抄书,若有勤勉的,将一本书抄上两遍,便可将多抄的一遍带走,从那之后,偷书的人便少了许多,学生们都勤于练字,只求能进入藏书阁,很多古籍孤本也被他们重新抄写,得以换新保存,即省下了人力,也减少了学生偷窃之事,可谓一举两得。”
说到这,桥琳笑着看向陶时:“现在我也给你一个机会,日后来我府上抄书可好?”
“多谢桥公,学生日后怕是要在这里待上很久了。”陶时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但直到此时,他依然没打算将怀中的那本论衡给人还回去。
桥琳:“既然如此,你从老夫书房取走的书,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
然而令张伟和桥琳意外的是,陶时拒绝了:“回桥公,学生并未从此处拿取任何书籍。”
张伟一脸惊讶的看着陶时,要不是桥公在场,他都恨不得跳起来抽陶时一个大逼斗,你这人咋如此不知好歹,桥公都把话说道这份上了,也许诺让你日后过来抄书,等于这些书你都可以随便看,现在老老实实交代了,留个好印象不好吗?
桥琳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当真没有?”
陶时:“当真没有。”
桥琳用严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陶时,而陶时则是一脸淡然,不卑不亢的坐在那里,张伟见气氛不对,没敢说话,但还是不停地给陶时使眼色,示意他把书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