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铁盒
绕过院子中间的葡萄架，再往前走一段，便是易楠父母原先所居住的正屋。
屋前的木质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海棠花席纹，虽久不住人，漆面依旧如新，只是多了层浅浅的灰尘。
易楠伸出手指拂过窗棂，擦去尘灰，露出了底下温润的亚黑色。这是他父亲以前亲自盯着翻修的屋子，用的都是顶好的材料。
他有些出神地捻了捻手指表面沾染的微尘，看着尘粒逐渐在指尖弥散开来：
既然理不清头绪，要么，就先从打扫卫生开始好了。
毕竟……科学研究表明，适当的体力活动也能增强大脑的处理能力不是。
其实他今天过来老宅这边，本来是没有住下的打算的，只是想着过来碰碰运气，不管有没有在老宅找到什么实质性的、与案件相关的东西，今天都要赶回安宁的。
只是……先前张姨骤然提起，说让他住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易楠没来得及立刻果断地拒绝。
也许是他下意识里也想这么做吧。
在没回老宅之前，那种想念还没那么明显。只是当他真切地站在熟悉的家门前，以及走进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各种情绪……猝不及防的……开始在心头翻涌。
易楠突然觉得，或许……在这里住上一晚，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做了决定之后，易楠当即准备用手机给陆程光发个消息，给男朋友报备下行程。
指尖跳动，瞳孔映出了手机上的两行文字，斟酌再三后，易楠点了点手机屏幕，又把对话框里打的字全数删除，只给陆程光发了说因为工作原因要外出几天，让他别担心。
“工作？
去哪里？”
“这不要过年了嘛，跨年演出的彩排。”易楠一本正经地在对话框里圆着谎话。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闪烁了许久，久到易楠觉得或许是陆程光的手机出了什么故障不会再回复了的时候，屏幕上才终于弹出“早点回家。”几个字，特意加了句号，还真是符合陆程光的风格。
看着陆程光发来的信息，易楠的胸口突然跳了两下，有种莫名的心虚。
他其实……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和陆程光开口说这些事情。
难道要和陆程光说他怀疑他的母亲和犯罪团伙有牵连，甚至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种话，易楠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他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之前，就只能先这样糊弄着过去了。
偏院里的水井早年间就封了，只有屋前的水龙头还能出水，易楠找了块抹布洗净之后蘸了点水，走到窗边粗粗浅浅地擦了起来。
随着尘埃渐除，他的心绪以及脑海中关于这一系列互相勾连的事件的脉络也渐渐清明起来。
已知蓝泽的父亲蓝波和自己的母亲洛竹心，作为脑科学的研究人员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过，有在蓝泽绑架他的那个医院找到的那张华历1998年的照片为证。
还有那个所谓的黄泉计划。
根据当时那本研究手记里的记录，他们在98年就招募过志愿者实行人体实验，以突破现有的研究瓶颈。
而在蓝波没有去世之前，他作为鹰首会的联络人与林氏医药签订了合约。这个神秘的组织才是这一系列涉及人口拐卖、人体实验、器官交易等严重刑事犯罪的幕后推手。
所以……他母亲也是这个所谓的鹰首会的其中一个成员？
那么他父亲呢？
他们一家在12年前遭遇的车祸，他父母因此丧生又真的只是偶然吗？
所有的事件都在错综复杂的轨迹中环绕着，最后行经同一个墨点交织在了一起。
只要把交叉的那个黑点擦除，像残雪消融后只能随着重力往下流转一样，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状似不合常理的真相，也只能如不可抗力般浮上水面显现出来。
他母亲洛竹心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因素。
思索的间隙，易楠拿着清洗过的布条，越过门廊，走进了父母的卧室。屋里的摆设和他离开时大差不差。大件家具的表面均铺了层纯色的防尘罩，一切都简洁明了。
木床、桌子、衣柜，两盏简单的圆木床头灯。
以前的一些旧物都收进了屋里的抽屉和柜子中，只余干净整洁的台面。
“咳咳。”
易楠揭下桌子的防尘罩叠好放到一边，而后舒了口气，终于拉开桌子下方的抽屉，把里面放着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手表、墨镜、项链、几本粉色的少女漫画、倒闭的超市折扣卡、旧手机的充电线……
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生活中常见的物品，没什么特殊的。
等等——！
易楠突然俯下身蹲了下来，像是要把整个头都钻进抽屉里一样，专注地用指腹划过抽屉内部的每一寸空间，在脑子里丈量、计算着它大致的尺寸与大小，而后突然曲起手指敲了敲抽屉的底板。
这是……？
他微微侧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抽屉的边缘。
为了证明他的猜想，只能这么办了。
易楠保持半蹲的姿势，仰起脖子往桌上扫了一眼，就是它了，随即抓起了那张薄薄的超市折扣卡。
而后，找准抽屉侧板与底板间的缝隙，将卡片探入，由后至前滑动，不断尝试，随着“咔哒”一声，抽屉底层的暗扣松动，木板夹层的内侧翘起了一个微乎其微的角度。
沿着翘起的孔隙，易楠将整片木板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取出，终于露出了它下头暗藏的一个小空间。
这里面果然藏着暗格！倒是和门口放钥匙的活动砖有异曲同工之妙。
抽屉的夹层里别无他物，只放着一个两公分高的老旧磨砂铁盒，盒盖与盒身相交处扣了一把挂锁。
易楠皱着眉头将铁盒取出。没有费心寻找匹配的钥匙，而是有些急切地跑去杂物间拿了把小榔头，对准挂锁，直接用暴力把盒子上的锁给敲开了。
把碍事的锁扣拔下，掀起铁盒的盖子之后，与他所想的不一样，里面并不是与鹰首会有关的资料。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巴掌大小的b超单，单子上的图像黑乎乎的，中间有个圆圆的小点。
单子顶端标着：妇产科 早孕。
虽然没有写着他妈妈洛竹心的名字，但这单子既然出现在这里，按照年份来看，应该就是妈妈怀着他的时候的检查单。
粗略扫了扫，在这份b超单底下，则是更多的检查单据，验血报告，还有他的出生记录……
只是这些寻常的东西为什么要特意放在这么隐秘的夹层里？
易楠不由得将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不对！
他隐隐有种直觉，这些单据里或许就藏着他想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