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老四适时在一旁垂头丧气,郁郁寡欢的样子,仿佛非常割舍不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为长子善了一辈子的后,擦了一辈子的屁股,其实心中也颇感厌烦,从老友那得知许多言官最近正准备拿此事做文章,弹劾自己,颇为烦躁。
思量了片刻,又想起了后院无法出席的婉娘,终觉愧疚,摆手道:“在这风口上做出除族之举,那些言官又要弹劾我们白家贪生怕死,为了撇清自身舍弃血脉子嗣,除族之事暂且不提。
此事白家上下皆不许插手此事,就让官府秉公办理吧。待老夫写罪己状向皇上求得宽恕,老二明日上朝替为父上达天听,便是舍去颜面,也要保全白家的声誉。”
老二老四连声说“父亲受累了”,“辛苦父亲了”,实则内心对白老爷子次次帮偏大房早已生心不满。
太守收到白老爷子的书信,字里行间、言辞诚恳、句句潸然泪下,却半句不提宽大处理,太守暗道姜还是老的辣,最宠爱的大儿子一家说放弃就放弃。
当然,目前的结果也不算是意外,毕竟白老太爷三朝元老,如今也没有糊涂到不记事的程度,只要有他在一日,扳倒白家就需要水磨工夫,如今能拔除大房一脉也算有所收获。
白知州不通文墨,但是在庶务一道上颇有天赋,又加上淮安府临海,海产丰富,海运发达,这八年来政绩是实打实的累积起来了。
这次回京述职,白成安极有可能调任两淮盐运,世人皆知盐运乃是国之命脉,油水大权利高,不知道有多少人紧盯着这个位置。若说白父也算不上清白,再加上近两年来皇子们明争暗斗,白家大房就这么被牵连了。
白暖暖不仅为原主背了锅,还替白父趟了雷,这倒霉运气也是没谁了。
此刻被人惦记的白暖暖正坐在牢狱中的小床上,只有这儿一块干净的落脚地了,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虽然太守没有过多为难她,但是就凭暖暖这姿容,狱卒和囚犯们平时哪里见过,看痴了不少,流露出垂涎的眼神,口中荤段子不断,令人作呕。
尤其是狱卒在离白暖暖不远处喝着酒,吃着菜,没多久就原形毕露,高声呼和着“官宦家都是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看着面如菩萨,实则蛇蝎心肠”,“全都是不无辜的,就该拖出去砍头”等等,下流的目光令白暖暖警铃大作。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人十分偏激,直说尸体已经被找到了,证据确凿,人肯定会被杖刑和流放,说不定还会被绞死,不如让兄弟几个松快松快,眼睛死死盯着坐在牢房中的白暖暖。
说话间已经歪歪斜斜向白暖暖所在的牢房走来,手掏出钥匙,试图插进门锁之中。旁边几个牢房中的犯人亦是连声怂恿,试图从别人的痛苦中得到欢愉,白暖暖面色铁青,这些酒肉饭囊之徒,真是该死。
看着白暖暖变了脸色,狱卒们越发猖狂,嘴里骂骂咧咧十分下流。
“呵呵……”怒极反笑,白暖暖坐在小床上,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口道:“丧良心的事情还是少做些为好,人在做天在看。”
指着带头率先要开监狱门的狱卒:“你知道为何你的双手一到夜晚就疼痛难忍?”
那狱卒平日白日里并无异样,但是一到夜晚双手内里,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咬,只有酒醉时分,才能缓解一二,遍寻淮安大大小小的医师、寺庙,皆问不出病因,时间一久竟成了不治之症,也就这么痛苦的煎熬着。
白暖暖这么一个官宦小姐,平时与他并无交集,阶级也不相同,更无可能从他人口中成得知此事。狱卒心头发颤,想追问又不好意思恬着脸面。
白暖暖开口是为了震慑众人,直接单刀直入:“你有虐杀动物的爱好,鸡鸭猫狗鸟兽,都要将它们玩弄的奄奄一息之时才掐死。要知道猫狗也是有灵魂,死前的怨气萦绕在你的双手之上,时日一久就化为黑丝钻进你的手臂,进入五脏六腑,吞噬你的血肉精气。莫说痛,不出三五年就要暴毙身亡。”
狱卒额头落下冷汗,盖因这等嗜好,莫说同僚,连他媳妇老娘都不知道。也就是说白小姐身上真有些门道。
牢房内顿时阴风阵阵,狱卒和牢犯们顿感后背一凉,白暖暖清凉婉转的声音在这之中更显突兀诡秘,心间拢上一层阴霾,下一秒站在门旁的狱卒恨不得夺命而逃。
“哦~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你猜猜你近日为何时常饥饿,明明吃了不少,但是很快就腹中饥饿,越吃越多反而饿的越快,而且身形不增反瘦?”白暖暖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语气很是玩味。
那人就是刚刚大喊“危言耸听、一派胡言”的那位,这下被白暖暖一指,大腿肚都抖上三抖,嘴巴几经开合,竟然被吓得失了声。
周身原本紧靠的狱卒皆纷纷远离,一时之间竟成了真空地带。他原以为是肠胃不适,为了月钱便没有跟上头请假,准备下值再去医馆配几副草药吃吃,如今听着白暖暖的口气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身性好色,欲念强,家中妻妾满足不了你,还爱去逛花楼。一日晚上从花楼中出来看见饿死在街头的乞丐,不避讳也不将人好生安葬,反而将人家亵渎一番之后一走了之。”白暖暖嘴角的笑意已然成了他的催命符,每说一句心下便凉上三分。
“那又如何?”心中恐惧愈甚,嘴上依旧死鸭子嘴硬,不相信这么小小年纪的丫头能说出什么门道。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见死者无敬畏之心,趁你身体阳气微弱,人家这不就找上门来了,化作饿死鬼缠绕而上。唔~身上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只饿死鬼,可不就日日腹中饥饿难忍。”
白暖暖语气略带嘲讽,神色凉薄:“最后死的时候活活饿死,犹如七八十岁干瘪的老尸,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白暖暖在笑,狱卒们却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叫嚣的囚犯也默默缩在角落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