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作为锦衣卫千户,对于这一刑罚自是知晓的。
最重要的是,他偏偏最怕蛇,这也是陈飞要这么做的缘由。
如今作为犯人的王进,内心一阵绝望袭来,脑子里也不停的闪过陆今安的那张面容,暗暗痛骂陆今安冷血无情,就犹如那水牢里的蛇。
陈飞话音刚落,他便满面狰狞的吼道:“陈飞,你这么做就不怕我死了,陆大人降罪?”
他自认为自己说的话毫无破绽,却不知他强烈的求生欲,让审问他的陈飞内心稍稍安定。
审犯人,就怕那种不想活的。
陈飞故意无视他的话,甩了手中的鞭子,看都再未看他一眼,继续吩咐道:“赶紧的带他去水牢。给我看紧了啊,别给弄死就行。”说罢,就转身欲往外走去,却碰上了刚刚站定的杜衡。
“水牢?陆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吗?”杜衡阴沉着脸,幽幽的说道。
陈飞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拱手道:“卑职参见杜大人。”
“小人参见杜大人。”他身后的锦衣卫也跟着行礼道。
陈飞与许远一样,都是锦衣卫里的千户,与杜衡不是一个级别的。
在没有陆今安的情况下,他们都得敬着着杜衡。
陈飞面上不显,此时内心却又急又骂娘。
急的是,他家头儿怎的还没回来。
骂的是杜衡这个老匹夫,就会捡他家头儿不在的时候,在他们这些虾兵蟹将面前逞威风。
他扯了扯嘴角,垂着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禁腹诽道:看给你厉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锦衣卫里的老大呢,有本事找我家头儿去问啊?
“我说,陆大人这是准备屈打成招吗?”杜衡阴沉着脸,又问了一遍。
“卑职不知杜大人在说什么,卑职只是遵大人之命,在这审问犯人而已。还望杜大人不要为难卑职。”陈飞半垂着眸子,朝陆今安在北镇抚司衙门办公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
杜衡的问题,他可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
杜衡也不说让他起,只绕过还朝着他行礼的几人,缓步走到刑架前。
他看向血迹斑斑的王进,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又转身朝着陈飞问:“这事儿还未有证据,你们就随便抓了我的人,如今我瞧着,竟还要屈打成招,你们这是何意?难道,你们大人就是这么教你们审问犯人的吗?”
大雍朝流传着这么个传言:甭管你是当官的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犯到了锦衣卫跟前,进了锦衣卫的大狱。能活着出来,算你运气好。而锦衣卫若是进了哪家的府邸,地下三层的土,都能给你撅出来。
陆今安的名声也是因此坏的,可他好像从未在意过。
锦衣卫大狱里审问犯人,来了得先吃点苦头,再去撬开犯人的嘴。
甭管你是谁,只要你进来,就得把你伺候到位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要是有遗漏的,那就真对不起锦衣卫的臭名昭着的名声。
都是这么个流程,也是锦衣卫令人闻风丧胆的缘由。
这些也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就连当今圣上,多少也知道些,可他并未反对过。
有些手段若真要论下去并无意义,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陈飞见他揪着这点儿不放,立时有些恼火。
你杜衡杜大人审问犯人时,不也是如此吗?如今竟明知故问,假惺惺的说这些话,吓唬谁呢……我的主子可是陆大人!
想到背后有陆大人,陈飞背脊又挺直了些。
他已经做好跟眼前这位打太极的心理了:“杜大人这话是何意,卑职不甚明白。就是这屈打成招一条,卑职也是不认的。这王进乃杜大人身边的人,陆大人没通知您,也是为了您好,怕您知道了念旧情,再牵扯到您就不好了。”
刑架上的王进闻言,动了动身形,便发出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响,紧接着就是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或许只是有人跟我长的相似呢?”
“那你这巧合也太多了,正好有个人跟你长的相似,又正好去了山贼藏身的庄子上,而你,又刚好奉命出城办差了……”陈飞顺势直起身子,看着刑架上的人,说的随意。
“出城办差是本官派他去的,且,一切都有行迹可循。倒是你们,本官问你,你抓人可有证据?”杜衡双手背后,压迫感十足的审视着陈飞。
他就不相信,陆今安会这么快就找到证据。
那日,他派王进出城办差可是提前都准备好的。
那个庄子上有户人家出了命案,一夜之间,家里的女人和孩子无缘无故被杀,男人同在屋檐下,却活得好好的。
男人在庄子上还有一个相好的,二人整日的打情骂俏,明晃晃的睡在一起。女人为了几个孩子一直忍气吞声,没成想还是成了刀下魂……
而那个山贼头子,就藏在男人相好的猪圈里。
因着女人和孩子死的太惨了,庄子上的人都担心男人是凶手,所以报了案。紧接着,这桩案子就由锦衣卫接手了。
而他,只是顺其自然的派了人前去查探,王进也只是去查案,仅此而已。
他可以肯定,任谁都找不出破绽,即便是陆今安。
陈飞听到他的问话,即便做好了准备,可面前的人,怎么说也是当了十几年的锦衣卫,又做了好几年的锦衣卫老二,这周身迫人的气息,不是随便哪个人能挡的住的。
他急的满身都是汗,却依旧强撑着道:“自是有证据的。不过,杜大人,这锦衣卫的规矩您也是知晓的,证据是不会随意拿出来让人看的,还请您不要为难卑职。”
杜衡冷笑一声:“证据?”
狗屁的证据。
从抓人到审问,总共就一晚上的时间,哪来的证据。
“我身边的人,若是真有证据我也不会包庇,可若是没有证据,我也不会允许有人屈打成招。刘鸣,松绑。”杜衡睨着陈飞,凌厉的吩咐道。
锦衣卫的规矩,他自是知晓的。可没人拿出证据,他若是非要将人带出去,也不是不可的。
“是,大人。”刘鸣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飞,向身后的几人招了招手。
“杜大人,不可……”陈飞拧着眉头,挡在了刑架前。
“杜大人,你这是要劫囚吗?”冷冽低沉的男声从黑暗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