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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文刚吃了午饭,在宿舍里看了一会儿陈望道的《修辞学发凡》,看天色尚早,就关好门,到街上去转。“环滁皆山也”,永康和滁州一样,不过山更雄峻巍峨。群山环抱中的永康坝,有永康河像一条碧蓝的玉带从中穿过,永康街就在河东的山脚下,街呈“t”字形,那上面一横,是滇缅公路的一段;从德党方向来,右手边依次是车站、邮电所、区政府、卫生所,左手边,芭蕉林掩映着的是糖厂、缝纫店、几家居民住宅、永康饭店、巨大的大青树枝叶掩映下的一个篮球场,篮球场背后是芭蕉林、果树林遮护的傣族寨子,从露出的屋角能看出有几十户人家。邮电所正对着的就是“t”字形的那一竖,这条街向下倾斜,坐落着供销社、市场、粮油站等。下面就是永康河和河边的一坝农田和几个寨子了。 在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对面那座山特别雄伟,看起来,仿佛是一只巨象的屁股。廖文刚花了一个来小时的工夫,把永康街游了个遍,觉得大小和德党不相上下。

回到旅店,已经六点过了,刚进店门见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个子高,身材有些单调,皮肤黧黑,身背草帽,像是刚长途跋涉了的样子,正坐着喝开水,见他进来,问道:“你是廖老师?” 廖文刚迎上去说:“我是廖文刚。”那人站起来说:“我是班卡完小的教师张必双,来接你。”他的话不很好懂,廖文刚能听出大概意思,伸出手去握着说:“辛苦你了。感谢、感谢!”“你是当兵的?”“军校毕业。”“明天,我们七点出发,早饭吃饱点,有六十里山路。行李,有马。我到亲戚家住,明早来喊你。”“张老师是本地人?”“就是班卡风吹山的人。”

张必双老师走后,廖文刚吃过晚饭,看了一会儿陈望道的《修辞学发凡》,才洗漱睡觉。

第二天,六点左右,廖文刚就醒来了,这是他多年来在学校和军营里养成的习惯。无论睡得多迟,都醒得一样早。他收拾好后,又看了一会儿《钱注杜诗》,等饭店的馒头包子熟了,买了四个馒头、两个包子、一碗稀饭,吃了,又装了一军用水壶开水,到门口望了几眼,张必双就牵着一匹棕色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地走过来了。马鞍的两边各有一个大竹篮。两人打过招呼,小杨约来两个炊事员帮着抬出箱子提出包,抬上马背,放进竹篮,由张必双很内行地摆放妥贴,捆扎结实。张老师见廖文刚还背着个军用水壶,也顺手取下,放进篮子里,说:“路远,要轻装。”一切就绪,张必双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便向区公所方向小跑而去。廖文刚谢过小杨和师傅们,大步跟上。张老师打了几声唿哨,那马便放慢了速度,“的嗒的嗒”缓步前行。

廖文刚从张家口红星院起身,至此已行程万里,不过,前面都是由火车汽车代步,他不过是在坐车观光而已,这回才真的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了。前面有驮着行李的健马,旁边有新结识的云南朋友,前后左右都是难得亲见的滇西风光,班卡还有一群教师和孩子在等着他,他就像刚进城的乡下孩子那样觉得什么都新奇而心花怒放。

开始是沿着滇缅公路在永康坝子的边沿上走,路上并没有汽车。这一段泥路很平坦,路两侧并没有行道树,两旁的庄稼地尽收眼底,只走了两公里左右的平地,就拐入山路,进了山林。如果没有走过,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一条路,说是路其实并不像路,只是在茂草丛林下、树叶上的一条白色的印痕;开始几十米,还是浅草掩路,两边有稀疏的矮小松树。走了一百来米,就进入了大森林中,脚下是松针铺地,两边高松蔽日。路上的松针很厚实,踩上去就像脚踏厚毛毯。松树的清香,叫人心旷神怡;满耳的松涛、鸟鸣、叫人耳根清爽;满眼巨松如伞盖,时见松鼠跳跃、野猿戏耍,真如进入神山仙境。

廖文刚认真地观察着松树的风姿神采。不过,这时也只见其外表而已。只有在云南住了几年他才真正感觉到松树简直就是树中的侠客。它没有鲜艳的花朵可以招摇,它的枝干不过是披着些棕色的简易铠甲,就连叶子也简捷得无以复加,不过是像毛发像马尾那样细细的深绿。可是,独立一株,松树可傲立于高山之巅、悬崖之顶,迎战风雨。如果成团成片,松浪千里,松涛万顷,则可以和大海、和雷霆比壮美、比威势。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松树和山里人息息相通,生死与共。松脂是山里人夜间的太阳,松香是音乐人的功放和扩音器械,松树笔直的干是人们修房造屋的栋梁之材,松枝、松叶和如鸡蛋大小的松果是夜行人燃起篝火的主要材料,小如花生米的松籽可是山里孩子的美味佳肴啊。

廖文刚欣赏着山景树容,已经盘绕过几座山梁,跋涉过一个深壑,到了沙子坡头。张必双说:“这里地势极高,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廖文刚站在坡头向四处望去,四面都是层层叠叠的松浪,满耳是如远雷的阵阵松涛声。这三十里路,走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在路上没有看见一个村寨,没有遇见一个行人,除了层岭丛峰,就是莽莽松林,当然还有鸟兽和叮咚流泉,脚下路旁还有许多野草野花,除了松树外,还有许多杂树。

廖文刚站立沙子坡头,忽然从隐隐涛声中听到了交响乐般的混响,似从天外飞来,又像是从地底冒出,他急问张老师:“这是什么声音?”张必双平静地回答:“有马帮来了。”“嘿,马帮!”廖文刚在电影《山间铃响马帮来》中见过潇洒的马帮,欣喜若狂地说,“今天见到真的马帮了!”张必双说:“这是马帮的通道,我们把马赶下去,下面的松林宽,好让路。”

沙子坡是一个长坂坡,坡度很大,从坡头望下去,只看见松树层层叠叠的粗干,好像军阵里威武的士兵的腰板。路的两边堆着四五堆劈好的木柴,非常整齐,每一块柴有两三尺长,每一堆柴有一人来高,两三米宽。张必双说:“这是社员用农闲砍好的,等干了以后运回家去煮饭用。”

这时交响乐的声音非常明亮了,听得出有锣声,有铃声,还有轰轰的响声,很有节奏感。又过了一会儿,马帮出现在眼前了,领头的马和给廖文刚驮行李的马一模一样,棕红色,很健壮,头上有鲜红的装饰,额上还有一面晶亮的圆镜子,项下有一个硕大的铃铛,后面还有二十几匹马,一律挂着小铃。所有的马背上都有鞍子,驮着沉沉的货物。赶马人却只有三个,一个在前面,两个在后面,前面的一个手持小铜锣,有节奏地敲着,铜锣声、铃铛声、马蹄声,组成了节奏鲜明的交响乐。主旋律是铜锣的“当,当,当,当”声,和乐是铃铛的“叮当,叮当”声和马蹄的“嗒,嗒,嗒,嗒”声。加上风声、松涛声,马儿不时的嘶鸣声和鸟声,赶马人不时的吆喝声,合成了山间马帮奏鸣曲。

再看这支队伍,赶马人,都是短打扮,短白衫,卷腿黑裤,背上金黄的草帽,前露褐色的胸膛,项有擦汗的白毛巾,脚下是黑色的皮草鞋或布草鞋。敲的铜锣,中心金亮,饰以红绸带,缠在左手中。右手执黄色的锣棰,棰把上也饰以红绸。马的毛色不一,有赤色马,有白马、有黑马,有黄色马,有杂色马,有花斑马,马鞍是黄色的,马缰是褐色的,饰物是红色的,马尾都有节奏地摆动着。所有的马都低着头,奋力向沙子坡头攀登。大森林里遇马帮,真好比看见仪仗队。张必双和马帮师傅打着招呼,给他们介绍着廖文刚。“新老师,欢迎!欢迎!以后要敬你一碗酒哟!”廖文刚说:“马帮师傅辛苦了!欢迎到学校喝茶!”马帮走了很远,还能听见铜锣声。张必双说:“这是班卡和渔塘公社的马帮。驮山货出去,运百货食盐回来。”

下完沙子坡,远远的看见了一个村寨。张必双说:“那是麻溜寨,属于班卡公社了。”张必双拿出带的干粮——一袋芝麻饼,和廖文刚边吃边走。廖文刚说:“我还以为六十里路,4个钟头就能走完,没有想到要带干粮。”张必双说:“这里的海拔有三千来米,又都是山路,一小时能走五公里,就不错了。我们这个速度,最多三公里。”“估计什么时候能到班卡?”“大概要接近天黑吧。”廖文刚这才感觉到了滇西雄峰山路的严峻。

廖文刚一走上坡,就汗下如雨,内衣被汗水湿透。走下坡路和进入峡谷,汗水又慢慢干了。他已经这样干湿循环三回了,他的腿脚已经酸软。好在现在都是平路和下坡路,他又加快了步伐。穿过一片庄稼地,就到了麻溜寨。这寨子背靠满岭松树的大山,下临万丈深渊,能听见轰轰如雷的水声。寨子上有五六十户人家,完全掩映在果树林里。寨子的四周都有一人高的木栅栏,能看得出,房子上盖的既不是草,也不是瓦。有的是剖成两半的竹筒,有的竟然就是用斧劈出来的木片,既不规则,也不平顺。寨子外面挨路边有一个建筑,似庙非庙,完全是木结构的,高大敞亮,雕梁画栋,色彩十分鲜艳。建筑上插满了各色旗幡,有的是长长的一条,像旗子,并不宽,却很长。

廖文刚问:“这是什么建筑?”张必双说:“这是缅寺,那些旗帜,叫经幢。这是傣族寨子。”果然,迎面走来几个妇女,黑包头,短白小衫,黑色桶裙,都很壮健,赤着脚,腿肚肥大。她们和张老师打着招呼,叫的是“达赖”,说的汉话,发音很不准确,只能猜出一些意思。廖文刚注意到她们的牙齿,有的雪白,有的漆黑。走过之后,廖文刚问:“为什么,有的妇女牙齿那么黑?”张必双说:“黑牙表示已经结婚。成天嚼槟榔染成的。牙齿白的,表示是姑娘,还没有出嫁的。”

过了麻溜寨,就看见山下有一条河。水石交错,波涛滚滚,哗哗有声。他们下到河底,太阳正要下山。张必双说:“这条河叫芒东河,不深,我们在河边坐一会儿,水很凉,要淌水过去的。”廖文刚坐在一块大石上,看这芒东河,河床有十几米宽,乱七八糟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大的如卧牛睡狮,小的如小猫小狗,这时的水面只有三五米宽,在河床的中心,许多鹅卵石都高踞水面,水很浅,水清澈得像是透明的,游鱼细石都历历可数。但因为河床陡峭,水都作汹涌澎湃之势,不断和巨石撞击,声若雷鸣,卷起堆堆银花。

歇了片刻,张必双才放开马笼头,让马吃了些青草,喝了些河水。廖文刚也取下军用水壶先给张老师喝。张老师说:“你喝,路还长,上坡更要喝水。坡上有山泉,我等会儿喝。”廖文刚喝了几口,塞好水壶,放进筐里,张老师就给马戴上笼头,高卷裤腿,脱下皮草鞋,握在手里,牵马过河。廖文刚也学着张老师的样子,脱下胶鞋,袜子,把袜子塞进鞋子里,再高高卷起裤腿,提起鞋子过河。河水透骨的冷,水虽浅,却有一股不小的撞击力,水深的地方也能没过膝盖。廖文刚偏偏倒倒地过了河。迎面就是一个陡长的高坡,坡上长的都是小树灌木,土色黄黄的。从谷底开始,就出现了层层梯田。廖文刚尽量抬头往上望,也不能看到顶。张必双说:“这就是班卡大坡,坡顶上就是班卡大寨,再下一个坡,两里来路,就是班卡完小。”

廖文刚本已成强弩之末,这个坡才爬了一小半,腿已经抖了起来,不听使唤了。额上脸上,沾满的盐粒间又涌出了新的汗滴,他的喘气也粗重起来。廖文刚先是一步一顿,后来,只得找地方坐下。廖文刚抬头往上看,已经余霞满天,山头上的竹林,像镀了一层金。张老师说:“喝喝水,会好些。”廖文刚又喝了几口水,心脏仍在狂跳不止。又坐了一会儿,他想起了父亲的名言:“不怕慢,只怕站”,“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又揉揉腿,捶捶腰,站起来,鼓起劲儿往上挨。廖文刚忽然听到轰轰的声音。他向四周一看,这么矮的树木,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响。就问道:“是什么,这么响?”

张必双说:“是瀑布。”“在哪里?”“这里看不见。是我们班卡完小外的小黑河,垂落到芒东河形成的,有百多米高呢。”廖文刚说:“以后一定去看看。”张必双说:“我们这些地方,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瀑布到处都有。

等到暮色苍茫、归鸟乱鸣时,路的左边出现了一个小瀑布,飞下晶莹的山泉,张必双站到瀑布下,抬起头,用嘴接了几口山泉喝。廖文刚也凑过去,站到瀑布边上,仰头喝了两口,凉入心脾。张老师一把拉开廖文刚说:“廖老师走热了,不要多喝。”廖文刚伸手接水来洗洗手,擦擦额头,擦擦脸,说:“好舒服!”廖文刚在山泉旁坐了一会儿,瀑布卷起的阵阵凉风扑面而来,一身都凉了。他们又起身前进。

走了一段路,坡头上下来了一群人,至少距离他们还有三里远,抬起头来却能清晰地看见。张必双说:“施主任他们接你来了!”廖文刚听了,干劲倍增,强挣着往上赶。在他们头上走的一共是五个人,张必双抬头指着他们,一一作了介绍:走在最前面的瘦个儿是主任施永福,现主持学校工作;后面那个胖一点的是工会主席,赵钰老师,他后面是大队辅导员聂世德老师,后面的瘦高个是赵文龙老师、较胖的是兼管财务的谌源老师。廖文刚抬头望着,一一记住了。

又走了十几分钟,两支队伍才合成一支了。施永福上前,高声说道:“欢迎,欢迎廖老师来班卡。”廖文刚上前,一一握手,互致问候。赵钰问:“你是当兵的?”廖文刚说:“是。”赵文龙说:“四个兜儿,是当官的。”廖文刚说:“不官不兵,是军校学员”。大家一边摆谈一边走。

廖文刚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校长,姓张,四清中出了问题,已经调离。施主任三十一岁,宾川人,白族;赵钰四十岁,凤庆人。聂世德二十三岁,德党人;谌源四十二岁宝山人。赵文龙三十六岁,德党街上人。学校还有一位女教师,叫鲁李美,是谌老师的妻子,还有一个老师叫杨富兴,也是德党人。学校还有一个工友,叫郭兴义。班卡这所学校远近颇有名气。方圆四五十里地的学童,都到这里来读书。现在共有六个年级,六个班,三百来人。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到了山顶上,天已经全黑了,廖文刚觉得,腿已经麻木,完全是在靠毅力挪动。路变成了石块路,这些石块,不是平的,是一些不规则的鹅卵石和乱石块,廖文刚走在上面,腿脚都钝钝的发疼。穿过一片竹林往下走百来步,就是班卡街,在月色中,廖文刚看到班卡街,上上下下都是村寨,少说也有三五百人家。没有电灯,能看见稀落的油灯光。

施主任领着廖文刚、张必双穿过一个坝子,进到一个似乎是仓库之类的院子,到他家吃晚饭,煤油灯,小方桌,板壁房,除了床和凳子,就没有多少空间了。其他老师都吃过饭了,就坐在旁边闲聊。廖文刚一屁股坐在小竹椅上,成了一团泥,怎么吃的饭,吃了些什么,似乎都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吃完饭,廖文刚才缓过气来,施主任让张必双等带着廖文刚到班卡完小去。廖文刚扶定饭桌,艰难地站起来,腿几乎都僵直了,他和施主任握过手说:“感谢主任。”个子瘦小的施主任说:“谢什么,来班卡完小,就是一家人。”廖文刚把身子转向门口,才咬着牙,移动步子。施主任和赵钰老师送出门外,其余的人就陪着廖文刚穿过坝子横穿寨子而去。

这时已是明月当空,繁星满天。仍旧是马在前,人在后。先走的一段路是大石块铺成的路,很平坦。路两边都有房屋。大家都七嘴八舌地给廖文刚介绍:“左手边是大寨小学、邮电所、班卡公社所在地;右手边是缝纫社。”走完这段平路,就一直下坡,路比较宽大,也还平顺,最后,穿过了一个小街,大家说这叫老街。老街背后是竹林、芭蕉林,看得出是一个不小的寨子。老街的尽头一个向左的急转弯,走上一个只有三四米长的小坡,过了两道石梯坎,推开两扇高大的木门,就是一个四合院,三面是楼房,大门这边是土围墙,这就是班卡完小了。一进门,就听见四周的房舍里,有人小声说:“新老师,新老师!”

大家帮着把行李从马背上搬下来。这时,从楼下走出一位女教师,说:“新老师辛苦了!”廖文刚已经记住了,这就是班卡完小唯一的女老师鲁李美,就说:“我叫廖文刚,鲁老师,以后多指教。”这时,又过来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说:“我来搬。”廖文刚说:“老师,谢谢了。”“我是工友,喊我小郭吧。”廖文刚说:“谢谢小郭师傅!”

大家七手八脚把行李搬到中间长长的木楼的二楼最东边的一间屋子里。屋里没有灯,张必双用火柴点燃了煤油灯。廖文刚见屋里紧靠东边是一张大床,床上有蚊帐、背盖,床和门之间,靠西边木窗有一张有抽屉的办公桌,桌子旁边有一把木椅子,就问:“这是哪位老师在住?”赵文龙老师说:“张必双就住这里。”张老师说:“叫我们一起住。”廖文刚说:“来挤张老师怎么好?”赵老师说:“张必双的家就在对面风吹山,他巴不得回去住哩,除了星期六,学校不准。”张必双说:“今晚我要牵马回去,就不来学校了。”廖文刚说:“谢谢老师们了,不早了,都请休息吧。”

聂世德老师说:“我就住在旁边,只隔一堵木板壁,需要什么就说。”赵文龙说,我就住楼梯口那一间,也是紧邻,过来耍。赵老师和聂老师之间还有一间屋,锁着门。廖文刚问:“这里住的是哪一位老师?”大家答道:“是杨富兴,他一有空就下队去教唱歌,半夜三更也把人叫起来唱。”

老师们陆续散去后,炊事员小郭说:“厨房里水都热好了,去洗洗睡觉吧。”廖文刚说着“谢谢”,打开方箱子,拿出面盆,一瘸一拐地和小郭到了厨房。厨房在东楼南端,是紧靠木楼的一间小青瓦房。廖文刚说:“小郭师傅,厕所在哪里?得先方便一下。”小郭说:“廖老师,不要客气,就叫我小郭好了,我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我领你去。”

原来廖文刚所住的楼和旁边的楼之间,还有一个通道,有一道后门,出了后门,是一片竹林,竹林北边是一个寨子,东边是高入云天的大山,南边是一条大路,大路有插道伸进一片菜地,菜地边上就是厕所。厕所外,是一个大坡地。小郭介绍说:“背后这座山,叫石马山,对面那座山,就是风吹山,北边那个寨叫廖家寨。”“廖家寨 ?”“对,廖家寨。”“我们廖家的老祖宗几时跑到这里来的?”“下边还有条河是小黑河,洗衣服就从这条大路往下走,几十步就到了河边。”廖文刚谢过小郭,洗漱完毕,觉得气候还比较冷,上楼已经没有力气取出自己的被子了,就倒在床上,扯过张老师的被盖盖上,呼呼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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