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弹劾奏折,六百里加急,给陕西巡抚项忠送过去。”
“告诉他,一个月之内不能把人救出来,就等着抄家灭族!”
去年宣德帝要调任项忠回京担任大理寺卿,陕西当地官民一同上书请求项忠留任。
赵澈才不信是项忠爱民如子,舍不得进京高升。
只怕是项忠在当地有什么了不得的利益,舍不得离不开。
石龙老家就在陕西。
要想平安把周妍从石家寨救出来,让陕西人下手最合适。
赵澈静坐到深夜,又下了几道非常关键的圣旨。
“任抚宁伯赵永总管神机营军,马升都督佥事,朱辅为都督同知,理军务。”
神机营是赵澈最核心的底牌。
前任总兵官广宁侯刘安是他的太傅,教他武艺,对他非常忠心。
只是刘安身体多病年迈,如今难以亲自掌管神机营。
李德心里一凛,抿了抿唇,还是去传旨了。
他敏锐地意识到,赵澈这是打算拔剑出鞘,打算要杀鸡儆猴了!
……
六月中旬,徐沉匆匆赶回了石家寨。
他这趟跑得地方实在太多,即便是日夜兼程,也才将将把事情办妥。
再见周妍时,周妍正在屋里与父亲周平下棋。
屋外林木森森,艳阳高照,热浪阵阵,蝉鸣不辍。
父女俩都有些心神不宁。
这些日子,石龙不停给他们父女悄悄换住处,免得周妍再遭暗杀。
周妍先看到了出现在门外的徐沉。
青年男子风尘仆仆,一身湛蓝色的粗布长衫,腰里系着蹀躞带,静静看过来。
简朴的衣衫还是难以掩饰他出类拔萃的气质,反而衬托得他更加挺拔英俊。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周妍眼露惊喜,连忙提起裙子跑出屋子:“徐公子,你回来了!”
徐沉的桃花眼里也不由自主地染上笑意和温柔,看到周妍安然无恙后,向周平行礼。
“小民徐沉,见过周大人。”
周平客气地请徐沉坐下,又让周妍去沏茶。
“若不是徐公子千里迢迢去广西送信,周某也不知道小女竟然流落到了这里。”
徐沉俊面微红。
周妍流落到土匪老巢,有大半是他的手笔。
不过,他倒没想到,周平居然能扔下官职事务,亲自跑过来救女儿。
这份拳拳爱女之心,实在令他感动。
“是小民的错,让周姑娘不得不寄身此处,险些再次遇难。”
“徐公子这话令周某惭愧不已。周某在这里感谢徐公子对小女的多次救命之恩。”
周平目光复杂又感慨地看了一眼端茶上来的周妍。
如果不是徐沉,只怕周妍早就死了。
徐沉端着茶杯,脸色变得凝重:“周大人可知,令爱为何屡次遇险?”
周平深深叹口气,目光暗沉。
这些日子与周妍的多次交谈和盘问。他也搞清楚了其中根由。
如果不是新帝赵澈对周妍的偏爱,他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哪里值得别人花这么多心思来刺杀?
要杜绝后患,当务之急,就是给周妍找一个夫婿,早点嫁人。
周平没有回答徐沉的话,反而问道:“徐公子客气了,何必一直称老夫为周大人?如果不见外,还请称一声大叔。”
徐沉目光闪了闪,从谏如流,起身行礼:“周大叔,请受小侄一拜。”
周平微笑着请他重新落座,问起了徐沉的家世情况。
徐沉倒是言简扼要地介绍了几句,只说家中有一个六旬寡母,大哥在京城做官。
“子川贤侄至今尚未娶妻,可是有什么放不下的意中人?”
周平并非莽撞之人,当初接到徐沉捎的周妍亲笔信后,对徐沉和他的家庭做了详细的调查,还让心腹去杭州问过周钺。
来到石家寨后的这近一个月,他也从周妍口中了解到,徐沉对周妍的种种付出。
他是个男人,自然知道,一个男人对与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女人各种付出、献殷勤,在图什么。
只是徐沉对周妍还算有礼,并无逾矩之处,他也就忍了。
再说了,徐沉多次救了周妍。一般的人家,为了女儿的声誉,早就将女儿嫁给徐沉了。
徐沉的桃花眼瞬间变得深邃。他不是毛头小伙子,知道这是周平对自己的试探。
“子川福薄,空长年岁,至今未遇到与己心意相通之人。”
周平面色复杂地摸了摸短须。
徐沉还真是心思深沉,递过去的橄榄枝都不接。
他端起茶杯笑道:“倒与我家阿妍同病相怜。”
平心而论,徐家家大业大,在富庶的江南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比他们周家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周妍若是嫁给徐沉,倒不算辱没。
至于徐沉本人,能力强,本事大,长得又英俊,人品也过得去。
没做官入仕,对于现在的周妍来说,反倒是个好事。
眼下,没有比徐沉更合适的女婿了。
徐沉却只是说道:“周姑娘人品贵重,自然会否极泰来,他日喜得良缘。”
旁边站着的周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徐沉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徐沉已经调转了话题:“周大叔,想来您急着早些带周姑娘离开这里,还请容徐某绸缪一些时日。”
周平皱了皱眉,“此事倒不是最急的。”
周妍身份敏感,若不赶紧定亲嫁人,谁知道哪里会有什么暗箭刺杀。防不胜防。
出了这陌生人难进来的石家寨,只怕更加危险。
徐沉微怔,却没有再说什么。
周平也不好再多说。
……
周妍送徐沉出门。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和徐沉摊牌。
前一阵萧秦对她的不满已经够够的了。
“徐公子,多谢您对阿妍的照拂。只是,阿妍无以回报。徐公子既然对阿妍无意,还请带着萧公子等人离开石家寨,不必在这里蹉跎岁月。”
“我爹来了,阿妍的事有他操心,还请徐公子放心。”
徐沉身子一僵。
盛夏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湛蓝的粗布长衫上。
晒着太阳的地方炙热得像要被烤熟。
藏在树荫下的地方,却仿佛坠入冰窟。
他整个人,都在经历冰火两重天。
良久,徐沉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他漆黑的桃花眼深邃地看着周妍,真诚又郑重,说得小心翼翼。
“阿妍姑娘……徐沉只是一介商人,无权无势,身份低微。”
“不敢生出妄念……”
“姑娘心地善良,为人质朴……徐沉自觉惭愧,不敢辱没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