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来历不明又不知道属于何方势力的高手,若是不找出来,”高滔滔说,“这京都城里有很多人会睡不安稳的。”
她问:“李家配合得怎么样?”
女官:“林嬷嬷带人亲自守着,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李家不敢多说什么。”
高滔滔:“有谁去看过李进么?”
“除了英国公的孙子赵瑾和朱季川去探望过李家的小子,没有其他人去过。”女官说,“但李家推说李进伤太重,并没让他们见李进本人。”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高滔滔:“除了朝中臣子,还要留意其他地方上来的人。让林嬷嬷特别留意那些借口庄子里送瓜果蔬菜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
女官:“太后是怕地方军中有与他勾结的人?”
“对,李昱白安排赵明提前去通知右将军前往陈留堵截,果然堵截到了京畿路的人。”高滔滔说道,“我那好大儿什么时候能将手伸进军中了,又是用什么打动了军中之人的心,这一点我着实没有想明白。”
“难道真像李昱白说的那样用美色开道?这京都中被假死而失踪的妮子们是不是都……”
女官:“那会不会李大人的失踪是故意以身犯险,他在找这条线上的人?那这个庙吏小高手会不会是李大人安排的人?”
高滔滔没说话,显然也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但之后她问:“李进府里还有其他动静吗?有没有给别的人递信?”
女官:“李家的一举一动都有林嬷嬷盯着,林嬷嬷没有传回其他消息。”
“另外,朱季川向李家举荐了为朱合洛治伤的一个道士,”女官说,“正是李大人从两浙路带回来的三平道长。”
高滔滔:“乐宁那怎么样了?”
“听阿福说还没开始,在等三平道长调制药膏。”
高滔滔没再问什么,只是看着殿外的雨说了句:“这雨也该停了。”
天边还有疾雷破屋,雨下得又大又凶,殿外水汽弥漫,看不清对面的屋舍。
一个内侍弯着腰沿着墙角过来,跪在殿外问:“启禀太皇太后,润王想见您。”
“让他安分等着。”
“晟郡王也想见您。”
“带他过来。”
晟郡王是润王的长子,比赵煦小三岁,长得比赵煦英武硬朗些。
他自己撑伞而来,衣摆下湿了一大片。
高滔滔忙叫内侍去取干净衣服来。
“皇祖母不用担心,就湿这么一些,穿一会就自己烘干了,”赵晟说,“哪有这么娇气。”
他拉着高滔滔的袖子:“皇祖母,我也想去金陵,您能不能让户部郎中带上我?”
高滔滔:“哎呦,我的小乖孙,你去那里作甚?”
“皇祖母放心,我不下河堤,就去看看大人们是怎么治水的,”赵晟,“爹爹拿出了遗诏,皇祖母是不是觉得我想去立功?您放心好了,我只去看看,您就……让我当朱季川的书童好了,都不用我自己的名号。”
高滔滔捏了他的脸蛋一把:“哎哟喂,那这不是给我添乱,是给朱季川添乱去了。想都别想,好生陪着你母妃在皇祖母这里再住几日就回去了。”
赵晟低着头:“先生说我的策论也写得好。”
高滔滔:“朱季川是李昱白李大人和山长一起举荐的,我朝不缺探花郎,但缺能干好水利的实干者,这可不是儿戏,你就别去添乱了。”
“再说,朱季川都该出发了。”
晟郡王拉着她的袖子不放:“不嘛,皇祖母让我也去,我保证绝不贪玩也不贪功……”
等晟郡王走后,高滔滔叫来了皇城司的人。
“去,将李进已被救活的消息,和李昱白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尤其是两浙路、江南东西两路、淮南东西两路和京畿路……传得越广越好。”
……
朱府,朱老夫人泪水涟涟地正让人收拾朱季川的行囊。
久不露面的于知意也在场。
“我的乖孙此时去金陵,几时才能回?这若是耽误了大考,就要又等三年。”
朱季川:“奶奶不要担心,孙儿此去是心甘情愿的,父亲常说,若是我能将笔头的功夫落到实处,那才是真本事,现在我有机会能将笔头的功夫去试一试,是我的大机缘。”
朱合洛吊着胳膊,笑得开怀:“正是这个道理。”
“你若是跟着李大人去,奶奶反倒不担心,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后为何不让李昱白出行?”
朱老夫人的话才落音,朱合洛便低声提醒:“母亲不要妄自猜度。”
“哎哎哎,好好好,”朱老夫人忙不迭地应了,“那我的乖孙孙千万要小心,奶奶等着你回来考个状元。当时候再娶个名门淑女,给奶奶生几个乖曾孙。”
朱季川只笑没说话。
于知意倒没说别的,只在无人时,摸着他的头唏嘘了一句:“我的儿,总觉得你没有以前快乐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朱季川叫来了观棋:“你留在京都,这趟我带木砚出去。”
“大少爷……”观棋着急了。
“你在京都替我办更重要的事,”朱季川说,“盯着李进府里,还有三平道长。”
这两处总有一处,会是跟她有关系的。
尤其是李进。
他手边有本小册子,是李进经武举而进入皇城司后所有的脚色状。
李进与自己的父亲有同样的经历,都曾被皇室中人打压。
打压自己父亲的是大长公主,打压李进的是先皇。
但又先后被皇室中人提拔了起来。
提拔自己父亲的是先皇,提拔李进的是先皇后,如今的周太后。
别看先皇与先皇后离心离德,但在九年前,先皇后曾与先皇同进同出,亲密胜过以往任何时候,连当时母凭子贵的顺妃都要屈居其后。
若是顺妃生育的七皇子继承大统,此刻皇太后必然是顺妃无疑。
陈小七说她的亲人是被李进害死的,会不会就在那段动乱的时候?
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多想了。
金陵水患,比奏报上说的更严重。
……
陈南山虽然奉命守在润王府外,但他最挂念的还是李昱白的下落。
林武被于管事的人劫走,自此下落不明。
李昱白也是在和于管事的人短兵相接后下落不明的。
王汉带着人将大相国寺和太庙这一带都已经翻来覆去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陈南山叹了口气,从衣兜里取出一个荷包来。
这是从李昱白的贴身衣物里找出来的,里面曾装有萤石粉。
李昱白在做什么打算,如今他能想出来了。
“情这一关,大人还是过不了啊,”陈南山又叹了口气。
现在只盼小老七和小咕咕是一直跟着李昱白的。
……
大雨滂沱,泥路崎岖,一队送葬返乡的人被大雨阻在金陵城外的一间寺庙里。
送葬的孝子孝女都被淋得湿透了。
寺庙里原先避雨的人都同情的让开了地方,任他们歇息躲雨。
那具绑在马车上的棺木被雨点砸得噼里啪啦响。
“你们要去哪里?如今城外到处都在涨水,不如先找个义庄……”有人好心提议道。
“爹爹死得突然,家中还有祖父母在殷切等候,”其中为首的孝子说道,“只等雨势小一点就得上路,免得家中担心。”
“哎,这天啊,”劝他们的人感叹着,“希望这片孝心能感动天地,早日放晴,好让已逝的人能早日入土为安。”
“是啊,咱老百姓还是讲究个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家乡去方好。”
雨点噼啪作响,掩盖了棺木里传来的“科科”的叩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