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老毛病了,吐啊吐啊都已经习惯了,反正也死不了的。”
被扶回家躺着的赵煦其实是想要被夸和被安慰的,奈何小七妹嘴一撇:“你可真会挑时候吐血,哎,没用的毛病又加一个。”
赵煦闷闷不乐:“我也不想的好吧。”
“你到底是中毒,还是有病?”小七妹压低声音,“会不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是被人下了慢性毒?”
赵煦也压低声音:“你就直接说是不是皇祖母给我下了毒不就得了。”
“你这人还是挺有意思的,”小七妹伸了个大拇指,“那话本里说得对吗?”
长贵想要捂住耳朵,这是他能听的吗?
赵煦:“应该不是,父皇遇刺那年,宫中情势不明,皇叔日夜守着,皇祖母便将我和弟弟们一起接到了宝慈殿和她同吃同住,后来父皇过世,皇祖母更是将我看得比眼珠子还紧,直到十二岁才从宝慈殿搬出来。”
“呃,或许太皇太后就是看你吐血吐得好,和你的两个弟弟比起来特别不一样……的弱,所以才选的你当皇帝?”
赵煦顿时怒了,虽然他在朝堂上经常只看人屁股,但也没人敢当面这样说他。
于是他气鼓鼓地瞪了小七妹一眼。
小七妹顺毛摸了摸他的头:“不气不气啊,你看你眼珠子鼓得像只癞蛤蟆,都不美了,多浪费你这张宜男宜女的脸啊。”
赵煦更气了。
“不过,我听说书人说,本来你爹是要选你的小七弟当太子的,”小七妹不怕事地继续问,“是因为你的小七弟没了才选你的。”
赵煦不想理她了。
“好吧,小可怜,那你为何会经常吐血?”小七妹问,“太医院没诊出病来?”
赵煦诧异地问:“你从哪知道我经常吐血?”
小七妹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看他:“这难道是秘密?秦淮河上有个枢密院的什么周公子上回还说,你连束发礼都没完成就吐了两口血,大选就是为了给你冲喜的。”
赵煦:“枢密院就没有姓周的,你乱讲。”
“你自己去打听去吧,周公子在秦淮河上很有名的,他说他的姑父是枢密院的,是他姑父亲眼看到的,这能有假。”小七妹摇头,“还是你没用,连枢密院有哪些官都不知道。哎,你这个官家当得……”
赵煦不服气:“谁说我没用,我都已经想好该怎么找到伍……叔了。”
小七妹顿时狗腿地给他捏起胳膊来:“哎呦呦,哥哥辛苦了,一会给你买烧鹅吃。”
这个赵煦,看着随和没心机,其实不该漏的一句都没漏,嘴还挺严的。
她笑眯眯地问:“请问哥哥,该怎么找到伍叔?”
赵煦得意地仰起头:“两个法子,要么去下游找汛期守候官,要么去上游找衙门工房堤防使。”
小七妹点点头:“好吧,首先得去找条船。”
……
汛期守候官,听起来是个官名,实则没有品级,只能算是下等吏。
吏见官,和百姓一样需得下跪听训。
官是管事的,吏是做事的。
但有一点,有句老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扎根的吏。”
官是外来的,有升迁贬调,而吏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扎根于此,老子做完传给儿子继续做,时日一长,便也有了自己的圈子。
官是现官,吏是现管。
像汛期守候官,平日里就是巡巡河堤看看水位,算是清闲。
但到了汛期,便必须日夜驻扎在河流入城的分支口。
阿梅不会水,长贵伤了手,所以他俩就留在伍叔家里。
青叔摇着橹,带着小七妹和赵煦两人从其他溪流穿行而去。
等找到目标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在漫天的黄色洪水中,汛期守候官的那座吊脚楼就像指引方向的坐标。
但里面空无一人,连备用的船都没有。
就像荒芜已久。
而青叔惊呼一声:“糟了,前面的村子被淹了。”
阴沉沉的天色下,黄浑浑的洪水中,一个大村落陷在洪水里,低矮处的房子已经没顶了,地势高处的房子也已经没了半腰。
青叔加快了速度将船摇了过去。
远远的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和哭声。
小七妹永远忘不了这个场景。
高处的屋顶上坐着些泥人,看到有船来,都在急切地挥着手求救。
有人在大喊救命,有人在哭自己的亲人……
“我的爹娘被冲走了,求求你们划船去找一找……”
“我的孩子不见了,我的孩子不见了……”
“我家就在那,我阿奶没跑出来……”
“江宁府的官衙到底在做什么?”赵煦四顾之下愤怒顿生,“天狗噬月,天子无德,后世记录这场水患,不会说官衙治水不力,只会说我这个在位的皇帝昏庸无能。”
他仰头望着天,骂了一句:“老天,你长没长眼,我还没亲政呢。”
“赵煦,这是你的子民,”小七妹问,“除了骂人,你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赵煦问:“我能做些什么?对,太傅说,灾后赈灾三大要务,是什么来着?提举常平司发常平仓赈济,转运司发户部拨款,提刑司依法打击盗贼治安,这些该怎么做才好?”
小七妹叹了口气:“我管不了你要做什么,但我要做的事你得帮我。”
赵煦:“你要去做什么?”
“我有一套拳法,要去官衙里练一练,”小七妹说,“你得想个师出有名的官给我当一当。”
“祖师爷慈悲,也不用太大,比方说有个从四品和陈南山平起平坐就行。”
赵煦眼睛一亮:“我封你为河道走马承受,正四品怎么样?”
“管马的?”小七妹质疑道,“能换个管人的吗?”
“哎呀,走马承受,又叫暗察使,属安抚司,都是朝廷临时委任的官,也就是说书人说的钦差大臣,”赵煦兴致勃勃地说,“不过,委屈你先当个太监。”
“太监就太监,”小七妹说,“官大就行。”
“青叔,”她乐滋滋地问,“这个村归哪个衙门管?”
“白塘县,”青叔说,“这里和我们伍家沟不一样,它归白塘县管。”
听了个半懂不懂的他担忧地说:“你们两个娃可别瞎胡闹,过家家也不是这么个过法。”
赵煦一拍巴掌:“过家家好啊,我还没玩过呢,不如我也当个太监来玩玩。”
小七妹:“首先,得去搞两套戏服。”
赵煦:“我可以用萝卜刻个玉玺。”
小七妹:“祖师爷慈悲,咱俩先礼后兵。”
“怎么个先礼后兵法?”赵煦摩拳擦掌,只恨不得现在就能开场。
“你先上,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理,说不通,就让我的三七拳法当兵,”小七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先礼……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