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满是赞赏,裴政却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那就麻烦小叔叔了。”时音浅笑化解他的尴尬,“刚好我的车送去保养了,可以省下一笔打车费了。”
说着,时音俏皮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举步往前走。
裴政怔愣了一瞬,大踏步跟上,举着伞将人罩在阴影下。
“没有零花钱了?”裴政蹙着眉,在心里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在他的印象里,小姑娘从小到大哪这样节省过。
宁家的千金在外的排面从来都是给得足足的,什么时候沦落到了会在意十几块钱的打车费的地步了?
说起来,她代步的那辆小车也低调得过分。
听到他的疑问,时音默了一瞬,然后神色自若地扬声道:“当然不是,只是自己开始工作了嘛,就知道心疼钱了。”
裴政垂着黑眸盯着身旁的人,不禁有些怜惜。
小姑娘可能自己都没发觉,每次说谎的时候她说话的声音都会提高一些。
想来是宁家认了亲女儿回去就顾不上她了。
小姑娘性子好强,宁家不主动给,估摸着她也不会主动要吧。
裴政脑海里自动闪过小姑娘受委屈的画面,然而时音脑海里却是阿霖的赞叹声。
“音音,你好聪明,这下就多了和男主相处的机会了。”
裴政不知道,但是阿霖可是知道的,音音是开了车来学校的。
“乖,这种做法只有我可以用,你不能学知道吗?”时音有些心虚。
撒谎这事儿可不兴学,单纯的阿霖不能被她带坏。
阿霖郑重点头,“阿霖明白,音音这是战术。”
“知道就好。”时音呵呵一笑,心里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来到了裴政那辆越野车面前。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垂头道:“知道节省是好事,但是如果没有零花钱可以跟我说,宁家的千金本就是娇养着长大的,不要为了节省就委屈自己。”
闻言,站在他和车中间的时音怔然抬头,抿着唇张了张口,又无声闭上。
裴政没追问她为什么欲言又止,也没问她想要说什么。
她转身规规矩矩地坐好又系上安全带,他才将车门关上。
华大到研究院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
一路无话,直到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时音转过头去,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小叔叔,你什么时候找小婶婶?”
裴政有些没反应过来,惯常冷然的脸有一瞬间的愕然。
原来这就是她刚才没说出口的话。
“怎么了?”裴政踩着刹车,望着正前方的车流。
时音笑容浅淡,“你说我没零花钱就找你,但要是有了小婶婶的话我哪敢找你要?”
“不会。”裴政蹙着浓眉,薄唇轻启。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也不知道这个不会是指不会有小婶婶还是说有了小婶婶也不会不给她零花钱。
正在这时,后面响起鸣笛声,原来已经绿灯了。
车子再次启动,直到时音向他道了谢,进了研究院的大门,裴政才侧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他好像魔怔了。
饶是再迟钝,他也发觉了自己的异样。
他对她的情感,不知何时开始超越了某种界限。
从她叫他名字开始,最初他以为是因为她与他相似的处境才多了几分疼惜。
可是后来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因为一张照片就接了华大的军训任务,在大榕树下傻坐了一整天……
还有,他何时会给人撑伞了?
还是一把花花绿绿的遮阳伞。
她拽着他的衣角时,他就应该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的……
裴政的眉头再也没有舒展开来,他竟然对自己的侄女产生了如此阴暗的心思。
忽然,手机震动。
“小叔叔,我的伞好像落你车里了。”
裴政转头,下一瞬又蓦地移开视线,目光似是被后座上躺着的那把花伞烫着了。
“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手上的动作似乎比脑子还快,待他反应过来,消息已经发送了过去。
他完全可以放到楼下保管室的。
“那就麻烦小叔叔了,我在三楼。”
裴政盯着那行小字后面缀着的玫瑰花符号,鬼使神差松了安全带拿了伞下车。
裴政出了电梯,隔着透明玻璃,一眼就望见站在仪器边低头书写的时音。
他见过穿晚礼服明艳的她,见过穿旗袍优雅的她,也见过身着西装衬衫干练的她,但没见过穿着白大褂认真工作的她。
安静的长廊里,裴政拿着伞呆站着。
心里像是紧绷着一根弦,随时有绷断的危险。
忽地,里头的人似有所感,蓦地抬眸,见到他时粲然一笑。
时音正欲放下手中的记录本,却只见裴政蹙着眉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窗台,将折叠好的花伞放在上面,然后摆了摆手,无声说道:“好好工作。”
时音眸光潋滟,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朝他挥了挥手,用口型谢道:“谢谢小叔叔。”
裴政看着时音身边的人拉了她,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和她说着什么。
小姑娘很快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和身边的同事讨论起来。
裴政最后隔着玻璃窗深深望了眼她,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可以找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人度过和和美美的一生……
他不应该因为一己私欲,就让她背负不好的骂名。
还好,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他将这还未来得及开花的感情扼杀,他们就还是普通的叔叔和侄女。
时音再次抬头的时候,窗外早已没了裴政的身影。
“嗣音,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方斯谣一脸坏笑,眯着眼问道。
她方才可是看见了窗外那个穿着军装的帅哥和她家师妹眉来眼去。
那眼神含情脉脉,简直要溺死个人。
“八字还没一撇呢。”时音笑了笑。
“哟哟哟,那就是对他有意思咯。”方斯谣打趣着,“院里的师兄弟们可有的伤心了,小师妹要被外面的坏人叼走了。”
“还说我呢,师姐不早就被外面的坏人勾走了吗?”时音努了努嘴。
“去去去,连你亲师姐的玩笑也敢开了是吧?”方斯谣霎时红了脸,刚谈恋爱的小情侣脸皮薄,自然经不起逗。
“师姐是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呀?”时音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方斯谣拧了一把时音的腰,红着脸凶巴巴地道:“数据记录完了吗就在这闲聊。”
“冤枉啊,明明是师姐先开的头。”时音笑着喊冤,却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实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