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垂了眼,踟蹰了再三还是开口说道。
“回节度使,意儿对幽州之事不甚了解,怕……做下不可挽回之事。
至于意儿所说的错处……
意儿错在不曾一刀结果了宁谦。
宁家父子行事猖狂,竟对阿郎行折辱之事。
还有那宁谦,看似一时不查失了言,但宁家人的异心已然尽显,便就留他们不得。
意儿应当一刀取了他的性命,并借由此事将宁家在军中的势力彻底拔除,以免留下祸患。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可以功抵过。
再有……
意儿认为慈者不可掌兵,否则,不如下田去种地。”
林弋的话音一落,书房里寂静一片,父子二人同时心惊,心道这小女娘竟深谙为官之道。
“既已知错,本使便不得不罚,林意,你可会有异议?”
林弋再次一礼,起身挺直了脊背。
“回节度使,意儿并无异议,此事是意儿一人之过,求节度使莫要牵累了旁人。”
“哦,我为何要迁怒于旁人?”
“意儿谢过节度使。”
说着又施了一礼。
“我既已应了你,断不会牵怒了旁人。”说着,沈曜状似无意的扫了自家儿子一眼。
“罢,本使就罚了你投身军中,就……自新兵开始,明日你便出发去檀州威武军报到罢。”
啊……
林弋一脸懵,不是去城郊的经略军么?
“怎的,不去?”
“啊……
不是,就是不曾料到,我去哪里当兵都是一样。”
“你知晓便好,且去罢。
记住,莫要在军中提及你是沈家人,也莫要露了你会沈家内功之事。
至于……春雪和三棱刺,你暂时不要带了去,待你升做校尉之时,它们便是你晋升的贺礼。”
事已至此再无更改,林弋俯首叩了头。
“请家主放心,意儿知晓个中厉害。”
出了书房,林大江急急迎了过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林弋呵呵一笑,一把抱住自家阿耶的手臂。
“阿耶放心,家主不曾罚了我,只说要我去檀州威武军锻炼一二,好好磨磨女儿冲动的性子。”
女儿说的轻松,林大江却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己曾走过的路,如何不清楚里头的艰险?况自家小女儿去的还是檀州。
“意儿,一个小女娘要在军中立足谈何容易?不行,我要舍了老脸去求阿郎,把你调去威武军也是好的”。
“阿耶,意儿觉得去檀州比留在幽州好上许多。”
这话林大江不解,林弋扯住了他的手臂边走边道,“你看呀,我昨儿在经略军中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宁家人应是恨死我了,我日后要是再去了经略军,他们指不定要在背后使阴的对我动手呢。
家主把我送去了威武军,看上去是罚了我,实则是换了一种方式保护于我,让意儿免遭了宁家人的黑手。”
好似也有几分道理,但林大江仍是放心不下,林弋见了扯住他的手臂晃了几晃。
“哎呦,阿耶放心了,意儿自小淘气惯了不是个娇弱的身子,只是当个兵而已,不会受着苦的。
况,檀州离幽州不到一日的路程,阿耶想我了便骑上马过来看我呀。”
这时候女儿还在安慰他,林大江还能再说什么,当下叹了口气道,“阿耶知晓了,会经常去看你的。”
“阿耶,我此番离家先不要叫阿娘知晓,待我明日晨起离家后,你再与阿娘说可好?”
小女儿这样懂事,林大江愈发的心疼了,在她的发顶上揉了揉。
林家小院,林弋回到了家先是梳洗一番,想着明日就要离家,又去了厨下烧了一大锅水,她打算要好好洗个澡。
趁着这个空档,她给自己收拾了个包袱,离家在外里衣必须要带足,还有袜子和鞋自是不能少,最后又找出几盒子牙粉和一块布巾。
这时,赵云娘在院子里喊了她的名字,林弋放下手里的衣物,起身出了屋子。
“阿娘,寻我何事?”
“你怎的一回来就待在屋里?来,阿娘与你阿姊给你新制了春裳,你过来瞧瞧。”
“不用了罢,我又不缺衣裳穿。”
赵云娘白了小女儿一眼,“哪有女儿家嫌弃衣裳少的?莫要啰嗦,快些与我进来。”
林弋呵呵一笑,跟在赵云娘的身后进了主屋。
主屋大炕上,一溜摆了好些件衣袍和襦裙,看得林弋不由的直咋舌。
“天爷呀,你们这是做了多少?不会把咱们家的家底都掏空了罢?”
“你这个皮猴子,胡话张嘴就说。”
“嘿嘿,阿娘,我这不是怕你们累着了么。”
“阿娘说,咱家初到幽州,阿耶、阿兄和你都有了正轻差事,衣着应当考究一些。”
这话林弋虽不赞同却也不曾直接反驳,而是转了话题问了其他。
“阿娘,这毛月和豆青的衣袍为何要一色制上两件?就连式样也是一般无二的呀。”
“嗐,那是给你和你长兄制的,你们同跟在大郎君的身边做事,穿一样的袍衫好看。”
行罢,阿娘自从不当差以后,有大把的空闲打扮他们兄妹,几番与她推脱也是一概不理,索性就由着她了。
“阿娘的眼光自是不差的,这两件既是我的,我便拿回房里了,等下我要沐浴正好换了予阿娘仔细瞧瞧。”
“慢些,这四套中衣也是你的。”
说着,赵云娘把四件叠放整齐的白色中衣塞进林弋的怀里,又取了一套襦裙放在了最上头。
米色的长裙配上朱色的上襦颜色很是鲜亮,林弋以为这些裙子都是做给林如的呢,不曾想竟也有她的一套。
“要换衣裳给阿娘瞧就把这件襦裙换上,阿娘见你上一回穿裙子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呢。”
林弋点点头,明日她就要离了家去军营,自是希望能哄得阿娘高兴一些,再者她一会子要入府去三娘子那里,她不能如约教授三娘子工夫,自是要提前与人知会一声。
食言又失信,可不是她林弋能做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