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山脚的时候，陆怀安叫住了赵康。
“康子，等等！”
这会儿天还没黑透，虽然已经下工了，但是大队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闲逛着聊天。
要是陆怀安拖着五只羊露面，那一头也落不到他头上，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他可没想全给出去。
赵康走在前面，两只脚已经没有知觉了，完全是靠着本能在往前走。
听到陆怀安喊他，一瞬间竟然松了口气，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休息一下了。
“师傅，咋了？”
“先休息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
听到休息这两个字，赵康顿时卸了力，直接坐到了地上。
陆怀安满意的笑笑，这小子毅力还不错，虽然很累，却仍旧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他知道这还没到赵康的极限。
“来，喝口水！”
陆怀安把水壶扔给了赵康，瞧着赵康喝完了水，才说道。
“康子，这五只羊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赵康被问懵了，以前师傅带人进山打猎回来，猎物不都是交给大队，然后换成粮食了嘛？
怎么今天问这个问题？
“师傅，你是想......这些羊不给大队里？”
陆怀安打了个响指：“聪明！”
“不过也不是全都不给，给两只羊就行了，剩下的三只我打算送到红星饭馆，换成粮食和票，咱两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听到前面的话，赵康的心里毫无波澜，丝毫没觉得陆怀安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这是师傅猎的羊，当然是师傅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但是对于后面一句话，他就不同意了，猎羊的时候他一点忙都没帮上，怎么还好意思要粮食啊！
而且师傅还说一人一半，这要是拿回去，他娘就算坐在床上也要揍他吧！
“不要，师傅，我不要，我家的粮食够吃了。”
“我知道你够吃，但是你舍不得吃，是不是？虽然我没去过你家，但李婶可都知道，你吃的饭都没几粒米，这怎么能行！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饭。
还有你娘和你妹妹，身子都不好，更需要补充营养了。
这一次我给你多换点细粮回来，细粮养人，多给你娘和妹妹吃，她们身体也好的快。
你难道不想看见你娘快点从床上起来嘛？妹妹活蹦乱跳嘛？”
赵康的娘现在还没法起身，但至少可以坐起来了，也可以在床上做些小家务，帮赵康缝缝衣服什么的，和之前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可如果娘能好起来！妹妹能走路！这个家就好起来了！
赵康不敢想，他已经过了好几年那样的生活，一开始还会想着，娘和妹妹都能好起来。
但后来的日子越来越苦，他早就慢慢的失去了希望，只想要娘和妹妹都能活下去，陪着他就好了。
畅想着娘和妹妹都好起来的日子，赵康低着头不说话了。
陆怀安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
“你别觉得不好意思，也别觉得欠我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听说过没有？”
赵康点点头，拜师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娘也跟他说了这句话。
“知道，我娘和我说了，娘让我长大了好好孝顺你。”
“那不就得了，等你长大了好好孝顺我，但你现在还小，我是不是也要好好照顾你。”
赵康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想他爹了，但是陆怀安似乎渐渐填补了他心中有关于父亲的那份空白。
每次陆怀安摸他头的时候，他都特别开心，甚至有时候想把头蹭上去，因为他记得小时候他爹就是这么摸他的头。
当大掌抚摸在头上的时候，特别有安全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赵康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好几遍这句话，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师傅，我要粮食！只要你给我我就要！”
“还有！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赵康坚定的说道。
这是陆怀安此行的第二个目的，解开赵康的心结。
虽然赵康拜了他当师傅，学的认真，又很听话，但陆怀安看的出来，这孩子总是小心翼翼地。
生怕惹了陆怀安不喜，就不要他了。
也不敢多要陆怀安的东西，不止是他，据李婶子所说，他娘也是这个态度。
他娘比他更小心，毕竟陆怀安是唯一个伸手把她们拉出深渊的人！
如果陆怀安放手了，他们一家又要再次跌入深渊。
陆怀安要做的就是打消他们的顾虑，毕竟收了赵康做徒弟，那就是他罩着的人了。
怎么还能过的惨兮兮呢！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察，赵康和他娘人都不错，可以来往的。
看着赵康被眼泪糊住的脸，陆怀安笑笑道。
“行了，把眼泪擦擦，咱们把这些羊拖到你家去。”
“啊！拖到我家！”
“对啊！要是送到我家去说不定就让人看见了，你家离的这么近，又在山脚下，刚刚好！”
“先放一晚上，明天早上我拿三只送到公社去，剩下的两只下午再拿出来，就说去山上不小心打到的，听见没有？”
赵康眼睛亮亮的点点头。
“知道了！”
这是陆怀安第一次来到赵康家，房子是赵康他爹生前建的，非常不错，比大队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好。
赵康把陆怀安请进了家里，堂屋打扫的很干净，有三间房子，厨房和柴房在后门。
这么一看东风大队的很多房子格局都差不多。
陆怀安站在屋外和他娘打了声招呼。
“是......是康子师傅来了？”屋里传出了李凤儿的声音，既虚弱，又小心翼翼。
“嫂子好，是我，康子师傅。”
“这......这我也起不来，没法招待你了，等会儿让康子做饭，留在这吃饭吧！”
一句话说的诚惶诚恐的。
突然，有个小女孩的哭声传了出来，好像是被吵醒了。
赵康赶紧道。
“是妹妹。”
他跑进房间，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手上抱着个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