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天幕下,两架飞速行驶的机甲追逐而过,只余一前一后两道残影,音爆声在这方寂静的天地里显得格外嘈杂。
注意力高度集中下,黑金色机甲不断加速,奋力追逐着前面的蓝黑色机甲,橙黄色的光芒在抬起的枪口前凝聚,凑近隐约可见枪口周边的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
U-159星是华夏东南区边缘地带的一颗次级类地行星。
在最新一次行星等级评比里,因其气候炎热,氧气含量远低于人体可接受的最低限度,空气中又包含着一种不可被人体分解的有毒气体,人类长期居住只会导致细胞崩溃,再加上资源稀缺等原因,被划分到不可居住的行星范围里。
为防星际盗贼偷掘转卖资源,U-159的重要资源在行星评比结束后就被官方迅速清空,只余一些不甚重要的可民间转卖的资源。
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优点的资源被清空,U-159很快就被官方打上了民用机甲练习的荒芜星名称,供全体人民使用。
因U-159表面积达一百零四亿平方公里,陆地面积占其总面积八成之多,正好符合华夏东南区机甲决赛的干旱地图,经过几番筛选比较过后,举办方最终还是将其安排成总决赛的最后赛场。
之前呼啸而过的两架机甲正是这次前往U-159参加华夏东南区机甲总决赛的人员之一。
只不过叫人疑惑的是,按照华夏惯例,非战争场合,民用机甲均不可配备大型杀伤力武器,就连这种为官方性质的比赛都只能配备小型武器。
而像黑金色机甲所使用的激光离子炮已经完全超出了小型武器的定义,一旦被击中,即便是高级机甲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更别说当前这种为保证比赛公平性而统一使用的中级机甲。
被黑金色机甲锁定的蓝黑色机甲在前面的战斗里仅仅被黑金色机甲发射的激光离子炮擦边而过,机体损坏度就达到了38.6%,若是再被正面击中一次,只怕会当场解体。
为了保证比赛的安全性,比赛所用的机甲配备的都是一些击破不了中级机甲防御的小型武器,被击中的机甲会根据光束颜色不同模拟出机甲损坏度,以此来判断双方的输赢。
所以面对黑金色机甲的攻击,基本不具备反击之力的蓝黑色机甲除了躲避,唯二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举办方的救援。
但让人心生不祥的是,现在距离对方使用激光离子炮已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救援却依旧不见动静。
种种迹象看来,这完全就是一场有计划、有准备的谋杀,且投入匪浅。
只是,计划这场谋杀的人到底是谁?居然敢在总决赛上动手。
上升到39.1%的深红色损坏度在右下角分外刺眼,不断拉近的距离犹如触之见血的利刃伸至他的颈脖,让他的神经绷到了极致。
余光睹到后方的景象,宋铭泽猛地操控机甲往旁一移,似要所到之处的空间全都扭曲的离子炮几乎在他移动的瞬间从右边擦身而过。
右臂被击毁,整个机甲瞬间被冲击波推出了百米距离,发红且有融化趋势的切面口暴露出闪着电花的电路,即便不用提示都知道这次的受损程度不低。
蓝黑色机甲在空中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了几下,好在在即将坠地的时候还是重新控制住了机甲,避免了解体的命运。
看着右下角瞬间飙升到58.9%的损坏度,宋铭泽在心底狠狠咒骂了几句。
按照过去的发展,此刻的他理应已经破口大骂才对,但为了保住自己的这一条小命,他只能强制自己闭上嘴,冷静找寻自救的方法。
要是这次能够平安活下来,他绝对要把始作俑者的皮肉一层一层地扒下来喂蛆!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般想着的宋铭泽观察着视野范围内可供躲藏的障碍物,冷静分析甩脱身后追击者的可能性。
他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绝不仅人们当前看到的水平,不是过来赔命的。
对方那猫捉老鼠一样恶劣的攻击方式已经让宋铭泽明白当前想要靠举办方发现不对前来救援是不可能的了,那么他当前所能做的就是摆脱对方,等待比赛结束。
和别的家族不一样,宋铭泽出生的宋家对于他这个长子可谓是非常重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生怕对他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也就是说,只要他还有一丁点活着的可能,宋家就不可能放弃搜救,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撑到宋家来人。
蓝黑色机甲和黑金色机甲一前一后离开了这片区域,只留下被激光离子炮轰塌了的山体。
高温之下,离子炮洞穿的地方的表层都变成了赤色流动的熔岩状,不用细看,都能看到表层上方的空气中出现滚滚热浪。
被拦腰轰穿的大山在两架机甲离开后并没能坚持多久,山顶不断滚落的巨石发出可怖的轰鸣声,也成了山体崩塌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听闻一阵沉闷而响彻云霄的轰隆声响起,原本已在此处屹立千万年的大山轰然倒塌,黄褐色的尘土从底端弥漫上苍蓝色的天幕,也席卷了周边数百米的空间。
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的动物惊慌逃命,随着大山的彻底崩塌,整片大地都仿佛在为之颤抖、哀鸣。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并不是所有的生物都能幸免于难,那些来不及逃命的,甚至可能就慢那么一步的动物,都随着大山的崩塌而永埋于黑暗之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们存在过的痕迹可能会随着挖掘或大自然的变迁而重见天日,但绝对不是在此刻。
山体倒塌的轰鸣声逐渐消失,那刮在人脸上犹如尖刀一般的罡风很快把弥漫在天地间的尘土吹散,暴露出底下的废墟。
也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恒星从地平线上消失,整片大地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然后随着星河流转再度回归到白昼。
已成一片废墟的大山一角,一个光溜溜的黑脑袋试探性地从山石底下探出脑袋。
宋铭泽和发射激光离子炮的人绝对不可能想到,他们这一误打误中到底造成了什么结果。
白离栀,上古蛇妖,因深感世间无趣而选择闭关修炼,这一闭,就不知道闭了多少岁月,若不是大山崩塌,她或许仍会选择继续闭关。
将缩小到幼蛇体型的身体从山石间挤出来,白离栀只觉得如今的身体异常疲惫虚弱,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自己连变作人形都做不到了。
被山体崩塌震醒的白离栀不是没有在发现自己身体异状的第一时间选择吸取灵力进行修炼,但是空气里原本充裕的灵力好似一下子全被什么东西抽空了,她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都不曾在空气中获取到一星半点的灵力。
难不成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这世间的灵力终究还是彻底枯竭了?那她这次闭关,世间到底过去了多少年?
发现是真的感知不到一丁点的灵力后,白离栀果断把洞府收回丹田,变作幼蛇形态从缝隙间钻出来。
苍蓝天幕下,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荒芜,为数不多顽强存活的植被在这片红褐色的大地上是那么的突兀。
白离栀吐了吐信子,贴着地面刮过的罡风瞬间糊了她一身泥尘,让她不顾形象连呸几大口,这才把蛇信上沾到的沙尘吐了个干净。
没想到才探出半个身子就受到了如此大礼,白离栀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顶着罡风外出探寻下周边的环境。
身体已经不在山石底下,白离栀自然也不需要再花费妖力去维持幼蛇体型。
婴儿手指细的黑蛇瞬间体型暴涨,原本细密到难以用肉眼去分辨的蛇鳞成了成人巴掌大小,平坦光滑的头顶也随之生出了四角,这一变化直至蛇身有半层楼高才结束。
宛若红宝石一般绚烂夺目的瞳仁因强光拉成了一条细线,当其直直注视某物的时候,是那么的骇人可怖,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是白离栀的真身,亦是她最真实、最不会消耗妖力的大小,且修炼到白离栀这个地步,肉身早已刀枪不入,仅凭着区区罡风想要破她的防,简直是异想天开,故这也是白离栀为什么会敢于冒险外出的原因。
庞大的蛇身从松散的地面上碾压过去,留下一道显眼无比的蛇道。
白离栀所在的这一片区域偏向于旱季时的热带草原气候,但却没有热带草原那么茂密的植被,只有稀稀疏疏的类似金合欢树一样的稀树扎根于地表,证明这附近并非没有活物存在。
红褐色的大地如同一个蒸炉,放眼望去,干燥炙热的空气就像是被煮沸了般,滚滚热浪不断从地表升起,连那枯黄色的针叶都变得死气沉沉,让人心生绝望。
刺目的就像是一盏千瓦LEd灯泡近距离挂在人头顶的恒星已经行至天空中间,大地的温度不断上升,不敢轻易依靠妖力来维持身体最佳温度的白离栀找了一颗相对大一点的稀树,打算等温度消下去一些再行动。
和人形时不同,真身状态的白离栀并不可以借助眼皮来遮挡光线,面对着这能刺瞎人双目的强光,她只能把自己盘成一团,脑袋藏在身体下面,以此阻隔强光对他眼睛的伤害。
天气本就热得不行,偏偏白离栀蛇身的颜色还是最为吸热的黑色,即便身处在树荫下,也和在强光底下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闷热的空气就像是大夏天里不小心把棉被盖过脑袋一样,但偏偏还不能一脚踢开,只能继续忍受着这份炙烤。
一直覆盖在眼球上的薄膜已经因为这种恶劣天气而变得干涩发烫,换作以前妖力充沛的时候,白离栀哪里用得着受这种苦,随手就是一个呼风唤雨术。
无奈现在仅存的妖力可以说贫瘠到无,只要白离栀还想以后的一段日子里还保持理智,不退化成山间野兽,她就不能乱用仅剩的妖力。
白离栀在树下一停就停了两、三个小时之久,等她再度出发时,面对自己都能煎牛肉的身体,白离栀默默收回被烫的发疼的蛇信。
白离栀的探寻并不是毫无目的的,随着她走的越来越远,周边的植被开始茂密起来,空气中的水汽也多了起来。
在太阳快要没入地平线的时候,大半个白天都在赶路的白离栀攀过一座被稀树覆盖的高山,一潭如同绿宝石般幽深夺目的湖水没有任何预兆地撞入了她的眼底。
湖水的周边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天空与岸边的景物倒映在湖面上,形成了一幅难得的避世之景。
山谷的位置很低,白离栀拖着发烫的身躯又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游到湖边。
白离栀过来的路上,可以看到周边有不少动物的足迹,但和她以前见过的足迹不同,湖边湿润泥土上的脚印非常陌生,让她完全想不到哪一种动物可以代入。
白离栀在暗处又守了一会儿,待看到一群像马又像鹿的不足半米高的动物竖着耳朵来到湖边喝水,她对这处湖水的担忧才散了去。
不怪白离栀为什么这么疑神疑鬼,因为这一路上她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些,这让她很容易想起她还没闭关前看到的一些变异言论。
人类对周边环境的影响还是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一方土地生灵涂炭,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对自然的掌控权越来越大,大到让她们这些里侧势力都不得不退让。
大山毫无预兆的倒塌和当前与洪荒时期无异的恶劣气候,都让白离栀忍不住心生警惕。
虽说她并不是什么特别珍稀的品种,但好歹也活了那么久,整个身体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宝物,要有不轨之徒贪图她这一身血肉也不奇怪。
几千年的岁月,足以让白离栀看清这世间的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