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中,飞机剧烈颠簸着。
舱门边,一抹利落的黑色映在白色的机身前,显得尤为明显。
凌之奕半个身子已经跨出了舱门,另半个身子被三个人拉着,跳也跳不下去。
“少爷不要啊!”阿九抱着凌之奕的一条腿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嘶吼着,少爷的力度太大了,他们三个拉着都要拉不住了,“苏小姐不一定有事,您别想不开啊!”
衬衫的袖口和西裤裤腿在狂风中乱舞,面如死灰的男人像是听不见阿九说的话一样,眼神淡漠如灰烬,极力的想往下跳。
那种程度的爆炸,晨晨不可能安然无恙。
毁容后,再和晨晨相聚就是他唯一的心愿,现在晨晨没了,他一个人无法苟活。
一股气流涌入机舱,整架飞机猛地倾斜了一下,受力不稳之下,凌之奕的大半个身子都掉了下去。
眼看着少爷的手越来越松,阿九一急之下,大声叫道,“少爷,你不想和苏小姐葬在一起吗?”
毫无求生意志的男人眸子动了一下。
“合葬?”他喃喃的说。
“少爷,下面是大海,您从这里跳下去,我们永远也找不到您的尸骨,”阿九咬着牙死命扯住凌之奕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通红的脖子上青筋毕露,“苏小姐在m国,您在大海里,你们是没法葬在一起的。”
男人喉结动了动,没有一丝神采的漆眸中,多了复杂的内容。
对,他要去m国,就算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就在这时,随着气流减弱,飞机一个侧倾,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
凌之奕也拉着阿九的手,整个身子回到了机舱中。
“嘭。”
随着舱门的关闭,剩下的几个人终于松了口气,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
……
八小时后,m国。
爆炸过后的疗养院,有一大片都被烧成了焦黑。
警戒线外人来人往,记者和警察络绎不绝。
男人双手插兜站在一侧,狭长的漆眸中,一片冰冷与绝望。
“少爷,昨晚我们就进去查了,里面烧的很厉害,也……没有找到苏小姐。”
lisa在一旁干巴巴的汇报着,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无比憔悴的男人,轻叹了一口气。
“你直说吧。”男人的身形优越而挺拔,站在寒风中,却显得分外萧索。
他的鬓间,已然多了一丝白发。
“里面炸的很严重,尸体很碎,分不清谁是谁,警方正在比对dNA。”
“结果多久能出来?”男人没有回头。
“三天。”
男人没有说话。
“少爷,您坐了一夜飞机了,要不然,我送您去休息?”lisa问。
“不用,我就在这。”
男人抿着唇,眼圈越来越红。
他站在废墟前,像一尊挺立的雕像。
……
废墟对面的停车场上,一辆崭新的迈巴赫静静停着。
车窗缓缓摇下,戴着墨镜的女人弯了弯唇角。
“苏小姐,看少爷这样子,怕是悲痛的要殉情了。”
坐在另一边的林错打趣着的说。
“所以才要你们看好他。”苏橙淡淡的说。
“也不知道lisa姐这样演着演着,会不会笑场。”林错摇了摇头,模仿着lisa的样子摸出一根棒棒糖抛进嘴里,“对了苏小姐,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天他和几个同伴埋伏的好好的,突然一个独眼的男人直接走了进来,说苏小姐命令他们转移到另一间屋子。
到了另一间像是铁皮屋的房间后,所有通讯设备都失去了信号。
又过了不久,旁边就发生了爆炸。
等他们出来后,发现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罪魁祸首K被五花大绑着,他身边的保镖没了一大半。
所以他们这些人忙活了一整晚,是白忙了?
“昨晚他们所有人身上都绑了炸弹,只不过有些是真,有些是假。”苏橙笑了笑,转过头来,纵然墨镜挡住了她大片的脸,但仍挡不住她绝美的容颜,“K发现真相后,受不了被骗和被困,在打出空枪后,想发动炸药,却发现腰上的炸药也被掉包了。”
“那那个爆炸?”
“明越发动的。我和他做了笔交易,用他的死换他主人的生,他很乐意。”苏橙淡淡的说。
明越害了阿宽,手中也有那么多条性命,他不死不足以赎罪,
“哦!所以你才要把K关到了精神病院。”林错点了点头,棒棒糖在口中咬的嘎嘣作响,“苏小姐,你真的放过他了么?”
“这怎么能叫放过呢,小朋友。”苏橙摘下墨镜,勾唇笑道,“m国第九十七疯人院,你不会没听过吧?”
咔哒。
棒棒糖掉在了裤子上。
林错瞪圆了眼。
那里都是罪大恶极却又精神错乱的人,m国没有死刑,财政又无法供养这么一些败坏的混蛋,就把他们像野兽一样关在边境处,任他们自生自灭。
如果K去了那里,确实会比死了还难受。
想到这里,林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来是这样。”
这小子越来越像lisa了,不愧是她的小跟班。
苏橙笑了一下,转眼往废墟处望去。
人来人往间,那个优越的身形屹立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橙静静的看着,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变淡。
她的情绪很复杂。
在不知道他是凌之奕的时候,她就已然爱上了他,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被道德和回忆反复鞭挞着。
她爱凌之奕,却在凌之奕尸骨未寒的时候再次爱上另外一个男人。
不光如此,她还一面爱着另外的人,一面又对以前的人念念不忘。
她觉得自己又虚伪,又可憎。
这种矛盾、强烈、复杂的心情在听到真相的一刻坍塌了。
她的情绪瞬间变成了千层的气球。
最外,是对他在K那边生死未卜时的焦虑和忧心。
中层,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
最内,却是愤怒和委屈。
他明明活着,还好好的出现在她身边,为什么不敢认她?
是怕她嫌弃他变了样子?
是怕她对于自己整容受的罪感到自责?
还是自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带她过上安稳的生活,从而只敢默默的守在他身边。
这个胆小鬼,懦夫!
这些出发点虽然是好,但他凭什么这么做?
她这一年受的苦,又算什么?
她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