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当然听得懂他的暗示，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这件事谁也不要说，忙去吧。”
他任职了大半辈子，对这种收红包的事也见多了。做医生的都心知肚明，普通做手术前收个红包并不能构成犯罪，顶多是通报一次违纪。不过因为邮件内容和童保成的特殊性，他才叫来洪医生审问一番。
洪医生点了点头，“那我出去了。”
当他走到门口时，院长忽然又叫住他，“对了，你和筱筱是怎么回事？又吵架了？”
筱筱，院长的女儿。
已经三十多岁的洪医生露出一个包容的表情，“是我的错，我下班了就去跟她赔礼道歉。”
院长满意地笑了，“她被我惯坏了，你忍忍让些。”
***
这边，童希元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院里处分童保成的消息。正纳闷着，上层的指示先下来了。
和童保成同样竞争组长的那位老医生突发恶疾忽然昏迷住院了，上层怕再等下去童保成这个老头子也出点什么意外，紧急开会定下了他，并且让童保成选择两名医生一起进组。
医院领导们自然是欣喜不已，当天就和童保成仔细聊了聊，然后让他带着李明之和石若仪去搞研究。
消息渐渐地传出来，多数人都与有荣焉，替医院感到自豪和骄傲。
少数人心如死灰，譬如童希元。
【九妹，不是说医院不会包庇吗？】童希元奄奄一息地站在住院部的小花园里，抱着一棵百年老树试图从它身上吸回来一点天地精华。
999：【这个，那个，会不会院长还没来得及看文件？】
童希元觉得以院长的勤奋程度来看，不太可能。
所以事情真的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现代人的世界，真是糟糕透了，这样的坏人也能被放过一马。
单纯藤蔓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借着午休时间在大树下待了许久。
背后的住院部二层，梵赫立在玻璃窗前观察了他很久，然后换掉身上的白大褂朝着小学弟走过去。
每靠近一步，他心底就更兴奋一点。
终于，他站到了童希元跟前。
“学弟。”梵赫喊他。
童希元唰地一下抬头，像是没想到这个时间他会来找自己，惊喜道：“学哥，你今天不是很忙吗？”
梵赫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来，一只胳膊向后伸直搭在长椅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童希元，“学弟在想什么？”
“啊？”童希元皱了皱鼻子，挨着他坐下，“一些不高兴的事。”
他要吸取教训，以后做任务不能这么不周全了。
梵赫还不知道童保成已经被聘为组长的事，只当自己举报的那个邮件起了效果，童希元在替自己父亲难过害怕。
他微微靠近童希元，低声问道：“是因为童主任要受处分而不高兴吗？”
童希元一愣，眼中布满了迷茫，“什么？”
梵赫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宛如恶魔般开口：“是学哥举报的哦。”
说完，他期待又兴奋的注视着童希元，已经笃定了能从小学弟脸上看到震惊、失望、不敢相信的绝望神情。
被自己讨好了这么多久的学哥暗算了一遭，小学弟一定会难过到哭出来吧？
梵赫不舍得眨眼，他喜欢看别人脸上露出那种心如死灰似的神情。
此时，童希元还没能彻底理解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叫童保成要受处分了？那个坏蛋不是马上就要带着李明之石若仪去搞研究了吗？
什么叫是学哥举报的？梵赫又不知道童保成乱收红包的事。
正想着，聊天聊了一半就消失不见的999回来了。
【元宝元宝，太气人啦！】999气得软萌音都维持不住了，【我去入侵了院长的电脑，发现邮件他看过了！所以他是故意包庇童保成的，坏蛋，一窝坏蛋！还有还有，我记得我们只发了一次邮件啊？不知道为什么院长信箱里有两个，还是一模一样的，真奇怪。】
【啊……？】童希元迟钝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他看向梵赫，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水汪汪一片。
“学哥……”他哽咽了一下。
梵赫轻挑眉梢，“要哭了吗？小学弟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真令人期……呃！”
童希元扑通一下扎进他的怀里，感动道：“学哥你人真好，没想到你和我一样是这么正义的人，谢谢你跟我一起举报他，但是……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举报被无视了，他马上就要去祸害我师哥师姐了，呜……”
童希元吸了吸鼻子，心想任务好难，比新手世界的任务难多了。
感受到怀里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以及鼻尖萦绕的那一股青草一样的清新味道，梵赫整个人都僵了。
他下意识要去推开童希元，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会让他感到恶心。
可手只轻轻使了一下劲，梵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怎么没觉得恶心？
这种灵魂卑劣的人……
不对。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小学弟刚刚说谢谢他一起举报了童保成，那也就是童希元做了和他一样的事。
可那些被命名为“秘密”的录音和文件，不应该是童希元帮童保成掩盖罪证的存在吗？
但童希元却拿着那些东西举报了童保成，这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梵赫低头看了看看窝在自己脖子处的小卷毛，曲起手指弹了一下，所以小学弟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产物？
真是令人想不到啊。
童希元是真的这么“傻”。
童希元感动了半天也没听见他学哥给一个反馈，他不好意思的从梵赫怀里爬出来，问道：“学哥，你是怎么知道他做的那些事的？”
梵赫怔了一下，接着面不改色道：“上次讲座听见别人给他送礼。”
他注意到童希元微红的眼角，不知怎地就联想到了小时候林建华给他放的动物世界中的梅花鹿。当天敌伺机而动时，那只傻不愣登的小鹿还站在原地慢悠悠的吃草。
童希元瞪圆了眼睛，“还有这事？早知道加到文件里一起举报了。”
梵赫短促地笑了一下，“是啊，早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