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早就放了冬假。
大部分的学生们都已经回家团年，连先生们留下的也不多。
整个书院都安静极了，人影都难得一见。
许是看守书院的人以为李先生又出游了，连他附近的院子都是漆黑一片。
齐梓恒是个眼神好的，也多亏了这漆黑一片才让他隐隐看见了李先生那个小竹屋透出的点点光芒。
乓乓乓。
“李先生，你聪明骄傲的学生来探望你了。”
屋内静悄悄，先生在作妖！
齐梓恒又大声敲了一遍。
“先生，再不开门我直接进去了啊。”
屋内还是没有声音。
之前也不是没闯过先生的屋子，索性齐梓恒直接大力出奇迹，把小破门一把推开来。
整个屋子内就燃了一个小小的蜡烛，昏暗的烛火下什么都显得有些迷迷糊糊。
李先生裹着被子歪在床榻上，似乎正在酣睡。
齐梓恒看着地上一地的空酒瓶忍不住皱眉。
大年之夜的，先生怎么还玩上醉酒那一套了。
他走过去摸了一下先生的脑门。
还好，还是热乎的，应该就是单纯喝多了。
没成想自己这一动作倒是把李先生这个烂醉如泥的人给惊动了。
“酒呢？再来再来！”
齐梓恒也是无奈笑了笑。
重新把先生不安分的手给按了回去，再给他把单薄的被子给掖好。
寒风入体，屋内又没有燃炭盆，这么睡一晚肯定是要着凉。
齐梓恒想了想还是回自己院子里抱点厚被子过来给先生先对付着。
再回来时。
李先生已经坐正了，双眼亮晶晶，手边都还放着一个酒壶。
“醒了？这是又准备来第二轮？书院可是不能饮酒，李先生你身为山长竟然知法犯法。”
李先生脸颊两边红红的两坨，没听进齐梓恒的话，又拿着酒壶在嘴边啄上一口，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大过年的，先生你怎么不回家啊？”
李先生笑的慈爱，看着自己摇头。
齐梓恒也觉得，如果真的有地方可去大概也不会在这种举国欢度的时刻还在书院里蹲着了。
“先生你也别太难过。”
李先生伸出一根手指学着齐梓恒平日的模样摆了摆。
“老夫可不难过。老夫开心的很呐！”
说完又饮了一口酒。
开心？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那边李先生又开始对着空气莫名狂笑了起来。
齐梓恒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走过去把先生身边的酒都收了起来，再把他按好在床上。
“先生您还是快点休息吧，都开始说胡话了，这书院里有没有安排什么心理咨询师啊，可能当山长压力太大了？要不给先生放一天假？”
齐梓恒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床上的先生好像也安分了不少。
齐梓恒只觉得汗都要出来了，这先生太有个性也不是好事。不过谁叫他自己是一个靠谱的学生呢。
“好好好，您老就在梦里乐呵吧。我先走了，吃食在篮子里，先生不要忘记了。”
李先生躺在床上，冷不丁的笑道。
“嘿嘿，我的学生，要进京了。苦尽甘来了嘿嘿”
齐梓恒一愣。
看来李先生表面上吊儿郎当的，其实还是挺在乎书院名誉的，现在齐梓川作为青阳府的优秀学生代表保送进京城了，连带着书院和李先生都会名声大振，更不用说外地还有个疑似“抄袭”的宝安书院。
果然还是当山长压力太大了啊。
不管怎么说，先生觉得开心就好。
“齐梓恒。”
他脚步一顿。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先生把头侧向他，咧嘴笑了一笑，烛火下老先生脸颊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你很好。”
“是，我很好，我自己知道。”
齐梓恒跟着咧嘴。
看到李先生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他也就不多停留，替先生关好了门窗就离开了竹林。
待会还得去江梦那一趟啊，今年再送点什么呢？
......
华丽的寝殿里，吵闹的小储君还不肯入睡跟宫女姐姐吵着要吃糕点。
皇后得了信放下手里的活匆匆赶来，脸上没有半分怒色，但伺候的丫鬟们还是神色紧张的退的远远的。
“宇儿，这么晚了，吃糕点要烂牙的。”
“母后！宇儿只吃一小小口！”
小孩直接扑在女孩身上，委屈巴巴的样子还以为是宫里的小宫女欺负了他一样。
女孩看着小孩子撒娇的模样也只是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好，只准吃一小小口，吃完了还要重新去净牙。”
小孩马上喜笑颜开。
随即想到什么又把脸皱了起来。
“我听姐姐们说今日是过年，怎么今日舅舅没来找宇儿？他上次还说会给我带外地的风车。”
年轻的皇后想到方才在寝宫看到匆匆一别浑身风霜面露疲态的弟弟。
不由得也跟着心疼了起来。
“舅舅说要给宇儿一个惊喜，肯定不会让宇儿知道。所以宇儿要乖乖听话，健康长大，不让舅舅担忧记挂，知道了吗？”
小孩重重的点了点头，想到母后方才说的要乖乖听话。
也不哭闹要吃糕点，乖乖上床盖好被子。
看到母亲竟然又要离开，小皇帝的脸上瞬间委屈。
“母后不陪宇儿吗？”
皇后面带歉色，捏了捏他柔柔的手。
小孩子常年练字看书，手心里都有了一层软软的茧。
宫女得了神色，过来照看着小殿下。
出了殿下的寝殿。
外面竟然还立着一人，一身华服，笔直又随意的在那站着。
看到少年头上的雪花片片，梁皇后忍不住加快走过去抱怨道。
“这么累了，怎么不去歇着去？外头又冷，怎么也不进去偏殿暖和暖和？”
梁钰被姐姐一通说骂，也不恼怒。
他已经是大人了，这种善意的话他还是听得出来。
“噔噔。”
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做工算不得多精致却又五彩的风车。
“殿下喜欢，就早些给殿下带来，也不算失信于他。这会太晚了，娘娘择日替我转交吧。”
梁昭又好气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好，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梁钰又跟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包香囊。
“这是给娘娘的，这香囊是我亲手做的，里面装着的在是我去月璃郡，用那里当地独特的花瓣做成的，听说有安神驱蚊之效。想着娘娘会喜欢，就做了。”
梁昭一脸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送礼人人都会送，多远多奇珍的玩意在如今他们这个地位都能轻易得到。但能亲手做出的心意却永远不会被嫌弃太多。
一个眼神，身后的女官心领神会的走过来把香囊和风车都接过。
“阿钰，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姐弟两人久违的顺着宫墙之路慢慢边走边叙旧。
梁钰是个会聊天的，就算是只聊当地风土民情，也能讲的绘声绘色，有好几次都把梁昭给逗笑了。
其实两人都知道，每一次出行都是危险又慎重的。
这番话说出来只是让自己宽心罢了。
梁皇后在心里默默想着。
“阿钰，离京吧，太傅那边我会去跟你解释的。”
梁钰脚步一顿，等着阿姐的下一句话。
梁昭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神平淡。
梁钰脊背挺的笔直，迈着大步从皇后身边擦身而过，不再去看皇后的脸色。
“娘娘，西北军捷报频频，我可走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