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这一车,莫不便是红薯?嘶·······这么多秧苗,一车,怕是得有十数亩之多吧!如此算一下,这一车,岂不就是五百石左右么?”
“我的天,也就是说,这一车秧苗等到秋收,便是足可养活一个小村子了。”
“谁说不是啊,曾言秦朝县令千石至六百石,长五百石!就这么一车秧苗,就足够一个长吏一年的俸禄了,之前感觉食邑五百石富饶无边,不可想象,却没想到,不过一车红薯秧罢了。”
“谁说不是啊,快,跟上,如果我能亲手栽种下一株红薯,能够参与到今日之春种盛事,此生无憾!!!”
“哈哈哈······这等参与感我倒是无所谓,我只想着,朝廷能什么时候把红薯秧苗,推广给咱们,到那时候,亩产三十担,咱也能食邑五百担!!!”
“谁说不是啊,谁能想到,咱竟也有一天能够比肩长吏,咿呀,瞧,那是·······土豆,后面那些车上的种子秧苗是什么?棉花?还是说其他司农寺研究出来的新植疏?”
“嘶·······我这辈子,从未像今年这样,渴望秋天的到来。”
“快,跟上,快跟上,虽不能亲自栽种,但能观看其过程,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
随着玄甲卫,金吾卫,左武卫,右骁卫等卫军护送着司农寺的植疏秧苗种子,城中纷纷扬扬的百姓,也都是紧随于周围和队伍之后。
其壮观之景象,远超上一次的开坛第一课!
毕竟,上一次多年轻人,而这一次,几乎是全城出动。
温柬坐在肩舆上,望着左右,说实话,他从未想过,司农寺有一日竟能这般荣耀。
马周,温暖,吕亮,黄平等一众司农寺大小官吏,则是簇拥着温柬的肩舆,迎着已是彻底暖起来的春风,昂首挺胸的走在队伍中。
李渊,自然也在。
他和温柬一样,坐着肩舆,望着一车又一车的秧苗种子,即便是他,也难掩心中激动。
这些,可都是这一个冬天他们的收获。
就好比养育了十八年的闺女,今日就要出嫁了。
民学农科学子,则是于队伍最后随行,一个个昂首挺胸的,只觉得民学之荣光已经包裹了他们每一个人。
神仙里,很热闹。
这么多人到了,就算是荒野之间也会爆发出巨大的人气氛围,更何况于本就已算的上繁华的神仙里。
潏水上的鸭崽似乎也都被这乌央乌央的人头吓到了,呼啦啦的震着双翅,全都冲进了水中,这一下子,就好似把潏水之上盖了个黄色的盖子。
当李世民,长孙皇后率领着衮衮诸公行至此地的时候。
长孙皇后也忍不住再感叹道,鸭崽的数量似乎比上一次来,更多了些。
只是,这话说的简单,可刘氏他们这段时间都已是感觉自己快死了。
为了能够尽可能的繁育鸭崽,几乎全长安的鸭子都搜罗干净了不说,连母鸡也都被他们抢购了不少。
不然,光以数量不多的鸭子来孵蛋,效率太慢了。
所以,刘氏他们想出了个法子,鸟有鸠占鹊巢,今日,亦有鸭蛋占着鸡巢。
忙活了不知多少个昼夜,方才有了今日潏水上这般壮观之景。
而随着叽叽喳喳,嘎嘎乱叫的鸭崽声,神仙里已是翻耕完毕,新土覆盖了旧土的田地里,迎来了一身衮冕的大唐皇帝,李世民。
身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织于衣。
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裳。
头顶十二旒冕之冠,手持青白之混玉圭。
在礼部尚书王珪的主持下,沟通天地,引来山川河流之神庇护,倾诉于历朝历代帝皇之盛事,最后,在鞭炮齐鸣之下,祭祀得以结束。
张楚自然也站在诸公之中。
跟着李世民又唱又跳,此刻已是一身臭汗了。
春日朗朗,更何况到了现在,日头都已经正南了。
再随着司农寺卿温柬一声高呼中,李世民带头,拿起了一株红薯秧苗,在李渊的带领下,亲手,栽种于土壤之中。
长孙皇后,太子李承乾随之。
“秦川伯,刚才那一阵子好像春雷般的动静,是什么东西?”张楚身后的褚遂良压低了声音,好奇的询问道。
“是啊,这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好像过年的时候,隐约听到过,不过太快也太短,只以为是谁家的争吵声,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了。”刘仁轨也附和道。
张楚嘿嘿一笑:“这玩意叫鞭炮,某家从方士炼丹炸膛中获得灵感,想的这玩意的声音,可比爆竹大多了,便鼓捣了出来,别说,用在驱灾辟邪,婚丧嫁娶上,还真合适。”
“确实如此,若是大年初一那天,能以此物来祭祀天地,迎接新年,确实比爆竹要好玩多了。”褚遂良搓搓手:“秦川伯,今年可要多做些,到时候,看看谁家的爆竹有我家响!。”
“哈哈哈,好说,好说。”张楚一口应下。
他望着李世民就跟是跳大神一样,在自己亲手所栽种下的红薯旁边又跳又叫的,着实也感觉到了,当皇帝还真不容易。
终于,李世民停了下来,在礼部的唱喝中,祭祀,终于结束了。
司农寺各署官吏,民学民科学子,神仙里所组织的青壮,他们迫不及待的一拥而上,开始了真正的春种。
张楚也脱下了厚厚的官袍,撸起来袖子,走到了田野间。
跟随而来的滚滚诸公,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也着实痒痒,请示了李世民后,得到了李世民的准许,他们也都兴奋的冲向了田地。
既然来都来了,谁也都想着,亲手栽种下一株红薯土豆来。
这般神物,天之祥瑞,定也会保佑自己这一年里,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李渊作为这一次春种的监察者,那眼珠子死死盯着虽然激动,但手法却无比生疏的官员们。
说来,这事还真李渊出动才行,不然,这些一个个红袍紫袍,司农寺的小吏,是不敢指点的。
“程知节,他娘,笨手笨脚的,你埋的太深了,小心把芽子给闷死。”
“萧瑀,老夫不是说你,怎么还是一贯的五指僵硬?慢着些,瞧瞧,这秧苗都快要被你扯断了。”
“柴绍,你还为老夫良婿,怎么?以往平阳没有教过你?这难道说,这些年,你已把耕种之术忘记,也忘记了平阳不成?”
“崔尚书,你还是户部尚书呐,啧······歪歪斜斜,一点美感都没有,莫非这些年富贵荣禄,已让你忘记了户部之本也?”
“李承乾,你给老夫过来,孺子,平日读书读傻了?谁告诉你种子是这么放的?”
“·········”
李渊杀疯了。
但凡目光所过之处,大多都是不满意,就好像是老丈人一样,瞧着这些栽种自己‘闺女’的大老粗,浑身上下,全都是毛病。
李世民漫步于田野间,看着一株株秧苗,一颗颗种子被埋入土地中,心情,也着实澎湃。
贞观八年秋,定会成为千古传世之日!
“陛下!”张楚拍了拍手,埋下最后一把土,站了起来,赶忙朝李世民行礼。
李世民瞧过来。
“嘶······”
李世民用力的吸口气,嗅着天地间泥土的芳香,感受着种子的呼唤,他笑了。
“秦川伯,莫要栽种了,陪朕,走一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