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已是高朋满座。
这场千秋宴的主角是怀真公主,小公主艳色绝世,身边又无新驸马,众贵族郎君蠢蠢欲动。
殿外传来通报声:“陛下到——”
众宾客忙起身行礼,迎接天子。
可当天子携着身边的美人一同走进大殿时,那一刹那,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只见陛下带着怀真公主出席,二人之间仅仅相隔一臂,靠的极其近,在正规的宴会上这不符合礼法,只能帝后才可一同入场。
公主一身华贵衣裙,仙姿玉貌的可人儿,灵动脱俗,视线掠过,迷得满堂惊艳,郎君心跳如雷。
众人屏住呼吸,定定看着天子与公主走进来,安静的只余脚步声和袍服轻微摩挲声。
“见过陛下,见过公主。”
免礼后,凌玉欲坐于东首,她双手提着裙裾准备过去,可一旁的天子忽然伸出一只手搀扶住了她,公主避了避,微微侧开身子,似乎并不愿天子搀扶。
天子却没有再松开手,而是扶着她一同走上了主位前的玉阶。
众人:??!!
公主走到玉几后,朝着天子摇了摇头,乌发红唇,楚楚柔弱,看来是不愿意坐在此处的,可天子却置若罔闻的搀扶人坐下,尤为强势,然后,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中,天子竟然在公主身侧坐下了。
同案而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直以来,流言不断,可从未有过什么实证,若是天子将公主从凉州带回来,是二人关系初露端倪,那么现下,天子就是丝毫都不掩饰他与公主之间的关系了。
一时间,殿内众人神色微妙……
有人满眼恼怒,却欲言又止,有人静默不语,气氛低沉。
竟然是个无一人发一言的低沉局面。
凌玉敏感的感受到众人投来的各异目光,稍稍压制强烈的不安,藏在玉几之下的手,用力挣了挣,不住的推搡,可男人的大掌已经紧紧握着她的腕子,不允许她退缩。
危玠一脸淡然,他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酒壶后,倾过身,将她和他面前的酒樽都给满上。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二人衣袍纠缠不清,凌玉心口急跳,她紧张的手指蜷缩,可每次蓄积力量想要逃脱他的掌心,都被危玠更狠的握住,二人拉拉扯扯,上半身自然也让人生疑。
忽然,一股强硬的力道袭来,男人的五指发狠般嵌入她的五指之中,强硬不容拒绝,直至指指相扣。
凌玉头皮一阵发麻,可又怕众人发觉异常,只能最小幅度的挣扎,可最终还是被狠狠钳制住了。
何叔元在一旁躬身:“陛下,到开宴的时辰了。”
危玠这才松开凌玉的手,凌玉低头一看,手腕上出现一道红痕,已经是火辣辣的疼。
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身侧的危玠已经站起身子,要宣告宴会开始了,他一身玄色蟒袍,松柏竹节之姿,矜贵威严。
他抬手举起酒盏时,席间一片寂静。
大殿回荡着男人略低沉的声音:“公主仁民爱物,修筑怀真书院,此乃大周之幸,黎民之幸。”
凌玉看向危玠时,他已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四下静默一瞬,便爆发出高声的附和:“公主千岁!”
这话一出,附和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凌玉俯视下方众人,手扶着桌案便要站起身回敬。
可危玠却按住了她的肩膀,接过女郎手中的酒盏,对着众人道:“公主有了身孕,不宜饮酒,这杯朕代她饮下。”
说罢,便端起酒盏递至嘴边。
众人再次:??!!
面对乱成一锅粥的目光,危玠将酒饮尽,好整以暇来了句:“开宴吧。”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鼓乐声,一众舞姬鱼贯而入,踩着轻盈飘逸的步伐,婆娑起舞。
酒席开宴,气氛也算是稍有缓解,一众宾客弄盏传杯,可早已没有心思放歌纵酒,只是不断用余光去偷瞄二人,竟然又瞧见天子给公主夹菜,可谓体贴入微的照顾。
看到这一幕,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新帝自登基后,为了排除异己,几乎血洗了半个朝堂,但凡是敢忤逆他的人,皆被以极端手段残忍处置。
这次清算崔家,更是大挫大长公主的势力,这不,此次宴会大长公主估计是焦头烂额,才会称病,闭门不出。
朝中每天都有官员被整肃,人人自危下,谁又敢当这个出头鸟,置喙陛下染指继妹呢?
以至于大殿内气氛一直处于诡异的状态,明明天子做了枉顾人伦纲常的荒唐事,可却无人敢出来说一句。就连平日里大胆冒进的二大王,都一言不发,独自一个人喝着闷酒。
可是,众人最疑惑的还是,公主腹中的骨血到底是谁的?是前驸马的,还是天子的……
人人好奇,却无人敢问。
危玠一会替凌玉夹菜,一会伺候她饮茶,还与女郎亲密耳语。
凌玉一直在拒绝,可这男人就是置若罔闻,她沉了一口气,抬眼,眸光与下头的二兄遥遥碰撞。
危瑁心领神会,起身高声了一句,殿内的舞姬茫然停下了舞步,乐官也不再奏乐,瞬间安静席卷,众人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落针可闻,气氛诡异。
当危瑁打断这舞乐声,在场所有人便已敏锐地察觉到不妙。
只见二大王站起了身,却并未端起酒盏敬酒,而是环顾一周,才缓缓开口道:“请陛下准许,怀真公主至望仙观行女冠之礼。”
好莫名其妙的前一句话,却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凌玉手搭在裙面上,手心紧张的出了汗。危玠则死死的盯着危瑁,眼中的恼怒与阴鸷滚滚而来,声音寒凉:“靖楚王这是何意?”
危瑁当仁不让,丝毫未有退缩,自袖中掏出一封明黄的案轴,高高举起:“先皇旨意再此,陛下难道想抗旨不尊?”
此话一出,危玠额角处的青筋隐隐跳动,凛冽的杀气自血管中翻涌而起,一双凤眸中满是戾气,压着声道:“所以呢?就算如此,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