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静,也闹的太大了些,令人不禁生疑。
就像是,要故意给什么人看似的。
凌玉心口急跳,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到底是如何的情况,会惊动这样多的人?
“二兄出事了吗?”她的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崔珩同样瞧着山下的情况,微微蹙眉,旋即深色又恢复如常。
“公主要谨慎,恐怕是那人设下的陷阱。”
话虽如此,可事实就是,黑胄士兵,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思维来搜山,而是,团团环绕聚集在大明宫外,将之围成一座固若金汤的铁桶。
像是在,围困什么人,守株待兔吗?
凌玉紧紧握着手,尖细的指甲嵌入掌心,擦破皮渗出血,却对疼痛浑然不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崔珩沉吟片刻,终是下定了内心,他开口:“公主,你现在就按照既定的道路下山,微臣回去一趟,打探一下靖楚王是否有危险。”
可没成想,一只柔软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小公主看起来在竭力让自己镇定一些:“崔珩,你早已不必为了我做到这般地步,以身涉险不可取,你方才也说过了,这大概率是个陷阱。”
“公主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崔珩突兀的问了这句。
凌玉微微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明明那么残暴狠戾,可又要以她的名义修筑托孤的书院……这个人,根本就是世间最矛盾的集合体。
泪珠滚落,她别过脸去:“他就是一头无恶不作的恶狼。”
脖颈上,衣衫掩盖的肌肤上,那些隐秘的红痕,开始隐隐作痛了。这也是一条……爱咬人的恶狼!
崔珩双眸一刻不停的凝着她,一条恶狼,公主为何要犹豫呢?
“公主,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头!”
“崔珩……”凌玉得呼唤刚出口,只见那雪袍青年已经义无反顾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
半夜,雨势渐渐小。
可崔珩一去不复返。
明月从乌云中稍稍探出半个头,乌鸦尖锐孤寂的叫声在头顶响起,凌玉提着早已潮湿泥泞的裙摆,艰难的蹚过溪流,山上本就寒气重,夜班更甚,孤零零的女郎环保双臂,冷的几乎瑟瑟发抖。
她伸出两只手,在黑暗中不住的摸索,尖利的石块,割破了女郎柔嫩的肌肤,鲜血直流,黑色的污迹沾满衣裙,狼狈不堪。
越走,心头的恐惧就更上一层,山脚处,已经听不到丝毫的动静了。
凌玉的瞳仁,望着前方的黑暗有些出神,双拳捏紧,似乎是在与自己内心据理力争什么。
终于!女郎折身,下定决心去找崔珩!
深山老林,什么样的痕迹都会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个身形单薄的绝色女郎,踉踉跄跄的艰难向前踱步,犹如一朵悬崖峭壁上生长出的小白花,明明瞧起来不堪一击,可就是奇迹般地坚韧不拔。
心口狂跳,胸腔憋闷气喘吁吁,脚步稀碎,凌玉甚至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担忧,生出了恶心欲呕的感觉,她手掌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内心不住祈祷。
可是,她哪里又认得路呢?脑海混沌,身子酸软难耐,甚至连方向都无法辨认,只能凭着所谓的直觉,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前走。
她紧紧咬着牙,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找回崔珩。
凌玉莫名觉得,崔珩这次真的会死在危玠手里。
耳边传来越来越湍急的雨声,凌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巨大的瀑布映入眼帘,壮观无比。
凌玉站在一片高地,对面便是大瀑布。
她借力在粗糙坚硬的石块之上,不让自己滑下去,可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水流湍急的厉害,危难之下,凌玉再也顾不到皇家贵女的礼仪,娇弱的身躯,在风吹雨打中奋力往上爬,摇摇欲坠。
手指处来钻心的疼痛感,那是磨出的血泡被擦破了,凌玉觉得,恐怕自己双脚的情况会更糟糕。
放在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身上,就是一声最寻常不过的咳嗽,阿耶都会紧张起来,每日嘘寒问暖,接连不断地送顶尖的补品调养,多小的磕碰,他都心疼得不行,当珍宝似的捧着自己。
所以,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今夜能做到此种程度。
皇天不负有心,凌玉终于能靠在一块巨石下,歇息了,上天馈赠的隐蔽阴影,完美将女郎的身子掩映。
她娇贵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冷坚硬的巨石上头,尝试慢慢转过身,探头,向下望去。
一方石滩之上,好像有许多人?
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前,气氛诡异。
一个男人坐在石桌前,一身黑金九蟒五爪宽袍,身后,伫立着黑沉沉的重甲士兵,压迫感极重,满满的天家威严不可侵犯。
凌玉倒吸一口凉气,脚下打滑,差点就从巨石后头跌进万丈深渊!
是危玠!
他的身侧,是危瑁……凌玉双眸中的光彩,亮了亮,松了一口气,幸好,二兄没有出事。
危玠缓缓抬眼,他的眼前,站着一个雪袍青年,狠狠的盯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她真的走了?”
危玠原本的嗓音是清润慵懒,这会儿却是诡异的低哑,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就这么走了,一下头也没回。”
陈述句,而且逐渐寒凉,其中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遗憾与失落。
失落无可厚非,可何来的遗憾呢?他缓缓勾起唇角,是对自己万般无奈的嘲讽,杀伐果断的帝王曾几何时会在敌人面前露出笑容,这唯一的一次,却是对自己的嘲讽。
因为,小玉的心中,根本没有他。
他这个傻瓜多情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在崔珩面前,可谓颜面扫地,狼狈窝囊。
“原来……她真的一眼都看不到我啊。”
“你现在开心了?”这句话,是他对崔珩说的。
崔珩扯起嘴角,雪白肌肤在清冷山光下,更显寂寥,可神情却拉起一片热闹:“我不是开心,而是觉得,你也该认清现实了。”
“你这点小伎俩,也就只够骗骗小玉了”危玠缓缓开口,声音萦绕在瀑布外,一圈紫色的霞光中,天隐隐亮了,飞珠散落:“你敢告诉小玉真相吗?”
瀑布激流水声嘈杂,而凌玉,却将男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杀了她阿耶的那个人,其实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