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驶进庄园,发动机轰隆的声音停了下来,车后座的隔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见小陈已经先行离开,霍然慢慢抽出护在女孩身后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她胖乎乎的羽绒服,暗示已经到家了。
林茉迷糊着睁开眼,看了看身侧的霍然,又看了看窗外,这才意识到已经到家了。
她慢慢坐起身,揉了揉因为歪着坐而有些酸痛的腰,缓了好一会儿才没那么难受。
走在回主宅的小路上,路灯拉长了两人回家的影子,林茉轻轻拨弄着两旁的灌木丛,笑着对霍然评价道:“你肩膀挺舒服的,本次使用四星好评。”
“是吗?”霍然暗暗揉了揉自己的右侧肩膀,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那还有一颗星呢?”
林茉想了想,说:“你的大衣太硬了,枕了一路脸上估计留印子了。”
“好吧,那我下次改善一下服务环境。”霍然笑了笑,“下次给你在车上准备靠枕和毛毯吧,睡起来也舒服些。”
“唔,你平时上班的车应该更偏商务一点吧,放这些东西的话没关系吗?”
霍然摇摇头:“平时可以放在后备箱,接你下班的时候再拿出来。”
“那,我再想想?”林茉有些心动,但还是想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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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在下班回到家时,林茉喜欢在洗完澡后,抱着平板直接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或看剧或处理工作,这些年已经养成一个习惯了。
当然这种习惯在她工作的时候也有体现,很多时候她都嫌沙发或者椅子坐得不太舒服,干脆直接盘腿坐地上画画,地方顿时宽敞了不说,舒适感直接拉满。
所以跟霍然住在一起后,她也没把这习惯改过来,依旧是不爱坐沙发上,就爱席地而坐。
只是家里的地毯有些薄,只起到一个减轻噪音和统一装修风格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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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林茉回自己房间拿了平板下来,像在家里一样脱了鞋子直接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膝盖抵着茶几,把自己窝成了一个小团子。
“怎么又坐地上?”
霍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林茉面前的茶几上,又去调高了室内中央空调的温度,这才在旁边的沙发上挨着她坐下。
“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林茉偏头看着霍然,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随后又看到眼前那个白色的袋子,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林茉拿着袋子放在眼前,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都拿了出来:“香薰,香囊,印花布,还有这是……香皂?”
她拆开那个香囊的包装袋,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花草香,很好闻。
“好好闻,上面的花纹刺绣也好看。”
林茉对它爱不释手,已经在思考把它挂在哪比较合适了。
“我前两天出差那个地方,有一种独有的花卉,具有一定的安神和舒缓的效果,当地人就以此为宣传,做了许多周边产品。”
他拿起桌面上那块花形的香皂,继续介绍说:“他们主推的是这款精油香皂,这个造型也是那个花卉的样子,听他们说用着挺滋润的,女生特别喜欢。”
“不过我想着,单独送一块肥皂有些太单调了,就另外又挑了这些,搭配着一起送给你。”
介绍完,他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忐忑:“这是我第一次给女生挑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谢谢!”
林茉惊喜地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她真的很喜欢这些清新的手工艺品。
“不客气,喜欢就好。”霍然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她把东西一样样又装回袋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霍然:“所以你那天问我想要什么,是想给我挑礼物吗?”
“嗯。”霍然点点头。
“谢谢!我很喜欢!”林茉真想现在就跟岑柳分享这个小惊喜。
霍然原本还想提醒林茉,跟他不必这么客气,但转念一想,她没有拒绝自己的礼物,甚至还很欢喜,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了。
其余的事情,慢慢发展也不着急。
“周末的时候,有空陪我去趟家具城吗?”霍然突然问她。
“周末吗?”林茉看了一眼安排,“周日可以吗?”
霍然点点头:“都可以,我周末一般都会在家。”
但是林茉有些好奇:“我们去家具城做什么呀?感觉家里不缺东西啊?”
“想跟你一起,重新布置一下我们的家。”
林茉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只听见对方解释道:“原本家里的装饰布置都只是我自己的喜好,既然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家,当然不能忽略了你的喜好和习惯。”
“我……真的可以?”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对方是在跟她开玩笑。
“当然可以,现在这里也是你的家,女主人想要布置自己的家,让自己住得更加舒适开心,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林茉摸了摸自己坐着的薄薄一层的地毯,一点都不暖和,坐久了还有些硌屁股,没有她自己家里的地毯柔软暖和。
所以,霍然刚才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出要一起去家具城的吗?
“好啊。”她抬起头,对柔光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笑了笑。
霍然被这笑容轻轻撩了一下,也跟着轻勾唇角。
下一秒,林茉就抱着抱枕,转身戳了戳霍然的大腿:“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你以前真的没谈过恋爱?”
霍然摇摇头:“真的没有,以前太忙了,去年开始才好一些。”
“但是你对女孩子好的样子,真不像没谈过恋爱的”这话醋意满满。
“可能是从小耳濡目染了吧。”霍然回忆起了什么,笑容中带了几分忧伤,“父母在我面前从来没掩饰过他们对彼此的爱,他们也从来不吝惜对我的关爱。”
“真好。”真让林茉羡慕。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吧,我父母就跟我说,如果以后遇到一个让自己真正心动爱慕的人,就要用最真诚的心去爱护,用实际行动去找证明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光靠花言巧语哄对方开心。”
霍然轻轻握住了林茉搭在沙发上林茉的手,抚摸着上面自己亲手为她戴上的婚戒,认真地看着她:“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尊重对方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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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一直以为,这些话不过是那些男人追求女人的套路,毫无新意甚至还有些油腻。
但现在,她知道面前的男人跟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与自己那些前男友们也不一样。
霍然,是认真的。
只对她一个人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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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林茉心中还是会不安:“那这么多年,都没有追求你的女生吗?你没有一个心动过的?”
“很多,但我都不喜欢,也没感觉,就都拒绝了。”霍然哪里看不出来她心里想的什么,手里的抱枕都快被她揪变形了,“然后,我现在结婚了,她们彻底就没机会了。”
“怎么感觉你还很得意?”
“因为,妈妈希望我幸福快乐,而我现在,的确如此。”
听了这番话,林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有点想哭。
霍然见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瞬间有些慌乱:“是我说错话了吗?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林茉把眼眶的泪悄悄抹掉,“不过都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
她不愿提起,霍然也不想追问,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的。”
电视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客厅里被无限放大,室内明亮的灯光晃得林茉有些眨不开眼睛。
她突然很想靠在霍然身上,最好耳朵和脸颊能感触到对方隔着衣服传递出来的体温。
“霍然,你今晚忙吗?”林茉突然抬起头问他。
“不忙。”
“那你能陪我坐会儿吗?”
她把平板放在桌面上,顺势靠在了霍然的大腿上。
霍然轻笑一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上来吧,你月经期还没结束,别老坐地板这种冰凉的地方。”
林茉撑着坐了起来,依旧是抱着双膝,静静地靠坐在霍然身边。
看着电视播放的画面,林茉不自觉地蹭了蹭霍然的肩膀,轻声说:“霍然,你知道,我是被领养的吧?”
“嗯,知道。”霍然点点头。
“当时我已经四岁了,已经能记住不少事情了,我被他们领走的那个下午,外面太阳很好。”
“办完手续,保育阿姨带着我回自己的宿舍里收拾东西,但东西不多,一个颜色已经黯淡的白色小书包,里面装着一张写着我出生日期的小卡片、几套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一个抱着睡觉的布偶兔子,还有一小包晒干的茉莉花。正因如此,林成山给我改了现在这个名字。”
听她这么一说,霍然好似真的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茉莉花香,低声评价道:“这个名字,很好听。”
“林成山他们对我其实很好,视同己出一般,几乎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可以说是尽可能的给了我一个开心快乐的完整的家。”
“我也一直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爱护我。但随着我逐渐长大,林成山的公司越做越强,他就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想出利用我这个养女,来拓宽他在榕城的人脉和资金渠道这个办法。”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吧,家里人就有意无意地让我学习各种礼仪规矩、体态举止,还总给我说一些现在看来就是在精神控制我的话,平时让我多跟那些富家子弟和小姐们一起交流。”
“后面我逐渐长大,林成山会带我出席各种宴席酒会,带着我认识他那些商业伙伴,话里话外都想把我尽快推销出去。”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逐渐厌恶他们对我的关心爱护,觉得他们脸上虚伪的面具从未摘下,觉得周围的人对我好,都是有所目的的,包括先前你关心我的时候,我也会想你对我是不是有所企图,毕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从来都不在意我酒精过敏这件事,认为过敏多喝几次就不过敏了,所以我每次都是浅浅地抿一口,但即便如此,我身上还是会起一大片红疹,即便是要吃药也要好久才能缓解。”
“后面慢慢的,我不再经常回家,用自己的小金库,还有上学时候认识的朋友,成立了现在的工作室,逐渐做到现在的规模,也在外面买了自己的房子。”
“那些酒会宴席,我照旧会去,只不过是抱着拓宽自己的人脉,把自己的工作室尽可能地推广出去的目的去的。他想利用我巩固自己的事业,那我也可以利用他帮助自己走得更远一些。”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公司出事,凭借着先前你父亲欠的一个人情,问题解决了的同时我也跟你成功结婚,让他跟霍家能攀上关系。”
霍然知道,这些年并不像林茉的三言两语说得那么轻松,他只是默默地把人拥进自己的怀里,耐心地听完了她的往事。
他拿过放在沙发上的毛毯搭在女孩身后,过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会埋怨他们吗?还是说,会恨他们?”
“不会。”林茉摇摇头,“我其实很感激他们当初愿意收养我,要不然我也没有优渥的生活。”
“我也不恨他们,这些年我已经把心中对他们的爱意逐渐消磨掉了,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她把玩着毛毯的一角,笑了笑:“我现在只会把他们当一般人罢了,一般相处就好,没有什么埋怨不埋怨的。”
“嗯,以后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霍然承诺她。
林茉张了张嘴,但最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调整了一下靠着霍然的姿势,在不经意间蹭了蹭他的下巴。
“哦对了,我还要跟你解释一件事情。”
她双手拉着毛毯不让它滑落,坐起身看着霍然:“我只对岑柳一个人叫过‘宝’,其他人我没这么叫过,包括我的前男友。”
霍然这才想起来,下午自己收到的那句闹乌龙的话,原本他已经不放在心上,没想到她会认真地跟自己解释。
他笑了笑:“所以,我是第二个被你叫宝的人?”
“小霍总,你还真是会总结。”林茉被噎了一下,丝毫不能反驳。
“嗯,职业习惯。”霍然笑得释怀,“不过我倒是希望,这样的乌龙以后能多来几次。”
林茉凑近了霍然,盯着男人英俊的脸看:“难道小霍总也想当我的宝贝?”
“难道我不可以吗?”
在商场上驰骋的小霍总此刻有些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难道真的比不上一个小女生?
林茉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这只是小姐妹之间亲昵的称呼哈哈哈哈,你怎么还跟女生吃醋啊?”
“嗯,就是有些吃醋了。”霍然突然像猎豹一样,靠近那只掉进自己陷阱里的小猎物,伸手轻轻掐住林茉的下巴,“我的夫人,管别人叫宝贝,我这个正牌丈夫,难道不能吃点醋吗?”
“你……”
林茉看着对方慢慢朝自己压了过来,自己却像一只受惊吓的小白兔,屏住呼吸呆愣在了原地。
霍然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无措,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晚有些不对劲,忙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是我冒犯了,对不起。”
林茉望着霍然抽回去的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却又莫名有一点点失望。
“你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去健身房。”
“好。”
她看着霍然离开的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