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张望给出王琳的正是这个答案。他没有说“你做得好吃”,他没有用任何的主语,没有带有任何称谓,仅仅是“好吃”两个字,竟让王琳觉得心满意足。
王琳丝毫不吝啬她对张望的好,这样的好出于某种爱护,几乎到能引起张望反感的地步,然而王琳依然乐此不疲。
“好吃下次还给你做!”
张望很想辩驳说不用,可是“不用”这两个字要如何说出口。“如果我说不用,其意思在当下代表的不仅仅是王琳做的东西不好吃,更是在表明我刚刚说的“好吃”是在骗她。我怎么会骗她呢?我已经不再是小孩了。”
正因如此,张望才不愿意王琳仅仅只为他付出,“我不想她做饭是为我做的,”这就是张望的目的,“我知道如果她自己在家是从来不会做饭的,‘一个人不值得做饭’,她一定会这么说,她向来如此对待自己,她为什么不自己尝尝这碗汤,为什么不自己认为好吃并在下一次做给自己吃呢?”
“够不够?”王琳问道,“不够锅里面还有......”
张望停住嘴巴,将食物咽下去,开口建议道:“你也坐下来吃一碗吧。”他最终想邀请王琳和他一起吃,王琳却拒绝了。
她拿过张望的碗,将他刚刚吃完的半碗汤又给添满了,里面全是排骨。
她将碗放下后又回到灶台那边,用抹布擦拭灶台,“做完饭就得好好擦一下,其实做的时候就应该擦,那时候温度高,油渍一擦就掉......”王琳像是在给张望传授经验,活却自己全做了。
张望觉得刚刚咽下去的那口食物卡在喉咙里,险些将眼泪挤出来,却无论如何不能再吃了。
“我中午吃的太多了,现在根本吃不完这么多,真的撑死了,”张望放下碗筷,对正在擦灶台的王琳抱怨道,“剩下的都留给你......”接着他往屋里走去。
王琳听着张望的话却没有转过身,声音却是清晰,“不饿你也再吃一口,多吃点有好处的......”可张望已经没了身影。
她走到餐桌前,缓缓坐下去,左手拿起筷子,又将碗轻轻端到嘴边抿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啊!”她很害怕张望会因为东西不好吃而离开,“不咸不淡,味道还可以。”她不断安慰着自己。
接着她放下手里的碗,用左手夹起一块排骨,又放了下来,她最后吃了一口烂乎乎的山药。
王琳没有将碗里的东西吃完,甚至一口肉都没有吃,又站起身子将排骨再次拣出来放回锅里。“等明天热给他吃......”
张望回到屋里后始终压不住想要哽咽的欲望,平板依然在床上亮着,——他设置了永不息屏,为的是能在听歌的时候看歌词,虽然这样很费电——上面显示《遇见》正在暂停,他点击播放,眼泪瞬时落了下来。
“从我回到家开始,我就很难再有机会感觉到饥饿,我想我要感谢这个时代,可是我哪有什么致谢的词语留给它。我明明很感动,哪怕我不善于口头表达,我想我也应该可以用我擅长的文字写出来:我爱你。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明明不知道爱是什么,爱很复杂,我总觉得我曾切切实实被爱着,那就是爱,我明明知道它是什么,反而形容不出来。”
“为什么我会在雨下得那样大的时候躲在屋子里,我为什么如此爱这样的天气;即使如此,当我在房间里面独处的时候,当我正准备为孤身一人而感到庆幸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孤独是十分可怕的东西,那种感觉不只是在这个房间里才有......当我想要逃离的时候,我能想到的只有她,我也只能去找她,虽然她什么都不懂,可是她爱我,我知道那就是爱,我从来都不是不懂爱,只是不愿意承认爱的另一种方式,然而目的不尽相同:希望对方在自己的尽力而为之后可以过得更好。‘爱你就像爱生命’,这到底是谁想出的词语,他是对的,可不全对。因为......她从来不觉得她的生活有意思,我才是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我一直都知道......可生命啊......”
张望有些泣不成声,王琳此时还在厨房,她掀开锅盖,上面的热气凝聚成水珠落进锅里,连同一块块适合啃咬的排骨。张望什么都不知道,王琳其实吃了一块肉,它刚刚掉到了灶台上。
“可惜了......”王琳在说完后才吃的它。
她将碗放进洗碗池里,但没有刷它,毕竟盆里可是一整盆的淘米水。
王琳拍了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米饭还没有盛......你说我有什么用!”她骂了自己一句,却没有人回应她。
张望很快就将泪水止住,那些落在枕头上的泪水正吻着他的脸颊,反而让他有些恼羞成怒,“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在哭什么?”
张望不知道为何会情绪崩溃,“我明明才回到家,结果却不是高高兴兴玩乐......”
因为王琳的存在,张望给足自己很大的压力,他希望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结束她那其实可以说是悲哀的生活,然而很多时候张望觉得王琳的悲哀正因为自己。他不止一次埋怨过自己的行为,特别是在王琳给出建议的时候,“她指出的路太过平坦,那时我的整个人生都会如此进行下去,甚至不会掀起一丝风浪;可我不想这样,我希望我的路尽可能坎坷一点,我向来不是害怕命运的人,我认为我可以......”
张望没有继续想下去,他的手机此时亮了起来,显示林曼又发布了新的作品,张望点开后发现她翻唱的是孙燕姿的《天黑黑》。
他感到惊喜,“她竟然又唱了一遍。”
“天空好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林曼的歌声就这样直接进入张望的心里,他的眼泪险些再次决堤。
“今天晚上九点十分直播,我们不见不散。”
在视频界面突然弹出粉丝群的消息,是林曼要直播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