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张望能回忆起来的细节真的不多,这场音乐节除了带给他一丝触动以外,几乎没能给他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不过有件事张望总是耿耿于怀。
因为张望和郭一风是提前进场的,此时场地里几乎没有什么人,那些提早来的竟然多半是VIp观众。于是他们两人就在一角坐下来,将遮阳伞盖在他们头上,他们就缩在伞底下。
太阳十分炙热,完全超乎张望的想象,他甚至连手机都不想拿出来,他觉得只要一打开屏幕,手机就开始发烫,那是他接受不了的。
于是他就和郭一风聊天,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几天前郭一风对他说要去游玩的事情,毕竟他现在已经走到场地,只要时间一到,人是一定会见到的。他不再为此心心念念,便也就开始为之后做打算。
张望以为,在郭一风的计划里面,他会被带到准备开店的地方,又可能会被带去海边,去看看白天的海——张望还从来没有看过,说不定还会被带去海上冲浪,并且不需要自己付费;实在不行,他会被带到阴凉地段,去看形形色色的女人从自己的面前经过,以满足想象中的恋爱。
他便开口问道:“明天我们去哪里玩,你不会真想带我去看美女吧,我还是想先看看你准备在哪里创业。”
即使张望带着墨镜,他却丝毫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话语更是真诚,以至于郭一风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反而在阳光的刺激下,郭一风几乎生起气来,他辩驳道:“你不会真以为创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创业难道不需要资金吗,难道不需要市场调研吗,难道是你想开店就能开出来的吗?”
张望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所措。
郭一风也注意到他的态度太过恶劣,他补充说道:“你先不要着急,等我一段时间好吗!我肯定会开店的,反正我不会给别人打一辈子的工。”
张望没有不相信他的意思,以前郭一风也说过类似的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忧,不过后来也慢慢放下戒备,他心想:“反正我决定要跟他一起打拼,既然如此,何不再等等呢?”
“实在不行,我就先在家写作,在家读书,或许不消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会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帮忙......”
此时张望也是这样以为的,甚至这种想法几乎成为习惯,他没有细想就又准备等待下去。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郭一风问道:“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面试了一家南京的公司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张望想起这么回事,回应道:“我记得你好像说什么不好,最后决定不去了。”
“不仅仅是工资不高,可能会经常性的加班,并且那家公司算不得是什么好公司。”郭一风强调道。
“对对,你好像是这么说的。”张望有些心慌,他害怕郭一风已经忘记要创业的事情,只能侧敲旁击道:“去到公司里面给人打工一定是这样的,肯定不如创业来得自在......”不过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完,他感觉自己已经厌倦了这些词汇。
郭一风同样没有接话,只是眼睛看向入场的地方。
陆陆续续有打着遮阳伞的人走过来,浑身都裹在防晒服里面,脸上更是抹着泛白的防晒霜,自顾到后面依次坐下了。
张望看到人越来越多,害怕等会如果想要上厕所会挤不出去,于是他和郭一风开始商量:“现在我去上厕所,等我回来你再去,以防我们的位子被人占了......”
之后他走出场地,按照指示进到公共卫生间。
郭一风的话使得他心里很不安,其实他在出了场地之后就开始跑起来,他总觉得当他再次回到场地时,他的位置已经为他人占了去,而郭一风早就没了人影。张望有些着慌。
他快速处理完所有的琐事,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场地外面还有什么设施,也因此根本回答不上郭一风的问题——他不知道哪个地方有水卖!
郭一风起身后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从张望的眼睛里一点点消失。这个时候已经有大量的人开始涌进来,人群也变得拥挤,因而刚刚还很敞快的位置,一下子缩了起来,张望甚至不敢告诉对方:“这地方有人。”
他没有开口的勇气,想的也不是对方可能会驳斥他这样的后果,他只是没有开口,并不是担忧,他甚至觉得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不对的,是不能成为理由的,他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权利。
所以郭一风回来时不由得感到疑惑,眼睛直直看着张望,并且脑袋歪向一侧,双臂打开,手掌向外一翻,表示不解。
他坐到张望的身边,低声问道:“为什么我们的位子没有了?”
原来因为张望的谦让,他们坐的地方竟然已经是在四组人之后了。
张望知道郭一风有责备他的意思,可是他的心里更加火大,几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质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还能做什么?”郭一风不明白张望为何有底气先质问他,他回应道:“我去找哪里有卖水的,我给你买水啊!”
这时张望才注意到郭一风的手里面拎着两瓶水,并且还是冰的。
他有些愧疚,这份愧疚因为他的质问变得更加难堪,他干脆什么话都不说,连嘴巴也不再张开,虽然他真的渴了。
郭一风将饮料递给张望,顺势往张望身边靠了靠,像是已经完全把位子挪动的事情忘记了,他告诉张望:“我刚刚收到了一份offer。”
“什么工作?”张望警觉道。
“在苏州,面试的时候你已经离校了,那段时间我面试了很多家公司,不过都不是很满意。这家还算不错,至少是个大企业——友达光电你听过吗?我七月中旬过去入职。”
这则消息无疑给了张望当头一棒,他忽然有种直觉:郭一风不能再会有开店的想法,或者说别的创业心思,他会完全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
郭一风继续说道:“我想的是今年先去工作看看,大概是六个月的适应期,刚好到过年;我先工作几个月,如果觉得心烦,我在年前就辞职,说不定能在出租屋里躺两个月,反正赚钱是赚钱,目的却必然是要让自己舒服。”
此刻张望全没有关注郭一风的打算,他本以为过了两三个月就能在青岛生活的愿景瞬间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失落、茫然、埋怨和一种不由自主的恨。
他出声问道:“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