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张天清嘴里发出几道“啧啧”之声,脸上露出极满意的表情。
只见车厢内,各类蜜饯盒子和点心盒子,摆放的整整齐齐。烤地瓜和烤板栗,散发着香甜的气温,弥漫着整个车厢内。
百里绾绾目光落在两包板栗和两个烤地瓜上。那一瞬,她的眼睛亮了下,嘴角无声无息的勾了勾。
“臭小子,事办得不错。”张天清大声赞赏着随风。她的手已伸向烤地瓜。
随风得到赞赏和肯定,得意的咧着嘴笑着,高兴地挥舞着手里小马鞭。
张天清拿了一个烤地瓜递给绾绾,笑到:“这好东西得趁热吃,热的口感才更甜。”
“是的,我从小可好这一口。”百里绾绾笑着接过烤地瓜烤,嘴角扬了扬,笑意盈盈,她颇为得意的开口道:“我小时候,很爱吃烤地瓜,那时我大哥会亲手烤给我吃。刚开始的时候,大哥总是把地瓜烤成焦炭似的,后来努力尝试了多次,他渐渐地掌握了心得。烤的地瓜皮不但不焦了,甚至表层没有烤的痕迹,一点也不脏手。如今,大哥烤地瓜得手艺都可以摆摊了。”
“我也好这一口。”张天清露出羡慕的眼神,感叹着:“你大哥对你真好。”
看着张天清羡慕的眼神,百里绾绾骤然笑得有些狡黠,她又骄傲地说:“我大哥不仅对我极好,对我三位兄长也极好,他总是以关怀、包容、友爱的心对待我们几兄妹。”
顿了顿,又骄傲的叹道:“我大哥生的俊朗,性格敦厚,为人谦和,文武兼具,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儿郎。”
张天清低着头,剥着地瓜皮,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些时日,她从绾绾这里听了许多的故事,心里越发觉得百里家的孩子真的都很幸福。
百里灏渊,他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默默地扒着地瓜皮,咬了一大口地瓜,张天清高声催促道:“出发吧。”
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张天清神情的变化,百里绾绾脸上狡黠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车厢外,正在出神的墨衍白,被催促声拉回了思绪。
回拢思绪,墨衍白看了一眼随风和无影。见随风和无影俩人,已准备好随时可出发。
墨衍白纵身上马,一行人离开客栈,进入闹市。
闹市大街,人群拥挤,马车行驶多有变,行驶的速度极慢。
墨衍白机警的目光警戒着安全。徽城是李家地盘,虽是姨父的地盘,墨衍白也格外小心。
墨家和李家是亲戚关系,但李家主为人刚烈,又不喜拉帮结派,其实父亲关系一般。但之前在父亲书房内,无意间看到一封带有李家标识的无名信封。不知何时姨父和父亲走的这么近了,因是长辈之间的事,也没有问询过姨母。
这次途经徽城,途中临时补给物资。因着急于赶路,无法登姨母家门拜访,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忽然遇到姨母,姨侄两人短暂相叙,心情忽然变的有些复杂。
姨母相中了一面之缘的绾绾。明明看出自己对绾绾有情,她还说让瑾表弟追求绾绾的话。自己爱而不得,心里已是百般滋味,亲人竟还往心窝里捅刀子。
不光难受,还疼。
都城那几位竞争对手,身份和背景个个不输自己,已让自己十分头疼。忽然又冒出一个瑾表弟,这么个风清霁月的强劲竞争对手。
相比这些强劲的竞争对手,自己是最劣势的那个。甚至说,都不在绾绾择婿人选的范围内。
毕竟百里家和墨家之间,横着家仇这道鸿沟。
思及此,墨衍白心口堵的很,焦虑着,不安着,浓浓的羡慕之情里,滋生了一丝的嫉妒。
姨母那番话,觉得胸腔隐隐地疼。即使困难重重,也无一丝放弃的念头。
心里已认定她,非她不可。她在的方向,就是自己前行的方向。哪怕这是一场独角戏,他甘愿成为孤勇者。
为靠近她的每一小小的一步,甘之如饴,心甘情愿,付出巨大代价。既然水滴可穿石,相信终有一日,自己的诚心可以让她停留。
思及此,墨衍白黯淡的眼神又有了些光彩,那双锋利幽深的眼神继续环视着四周。人群拥挤的街道,总会发生出其不意的行刺之事。
墨衍白冷着脸,保持着警戒。马车在人群中缓缓行驶。
马内车两人,吃完烤地瓜,接着又吃上了烤板栗,俩人有说有笑的。
百里绾绾提及了绣云坊之事,她感慨徽城之人出手阔绰,为人豪爽。
张天清笑了笑:“绾绾,你遇到的那绣云坊东家,可知她是何人?”张天清扒着板栗壳,一双大眼睛看着绾绾。
“不知。”
“她是衍白的亲姨母。”张天清笑意浓了,“也是徽城李家,家主夫人。”
百里绾绾愣了一瞬,墨衍白的姨母?短暂的惊讶之后,她眼神又恢复了平静。
徽城李家,她有所耳闻。李家主同自己爹爹一样,都有响当当的爱妻惧内名头。李家门派清正,口碑也不错。
绣云坊的东家竟是李夫人,还是墨衍白姨母。百里绾绾听到这些,是有些惊讶。
“瞧你这模样,很意外吧。”
百里绾绾淡淡道:“是挺意外的。”
张天清将剥好的板栗放入嘴里,接着又开起了八卦的口:“李夫人和衍白他娘,俩人是双胞胎姐妹,容貌长的几乎一模一样。我小时见过她们俩人,容貌生的清秀俊丽,娴雅端庄。柳大小姐嫁给了李少家主,如今也熬成了家主夫人。柳二小姐却被墨北洛那副皮囊情迷了心智,她甘愿为他做妾嫁入了墨家。两姐妹的命运就此两级分化,柳大小姐被丈夫恩宠娇养,活的的肆意洒脱。柳二小姐同墨北洛或许短暂的相爱过,她遭受主母和其他姨娘们合力挤兑。柳姨娘性情淡雅,不屑于后宅之争,生生吃了不少的亏,活的有些憋屈。”
“墨北洛的夫人因病去世,按理说可以扶正柳二小姐为继室,毕竟她出自江南柳家,门派虽说比墨家正妻娘家势力小了许多,但人家也是正经的名门,又是嫡女出身,当初还是因为真情才委屈做妾。可墨北洛就是迟迟不动,那些姨娘为了上位,斗的更是厉害,那些女人的娘家也是卖力的很。”
张天清摇了摇头,露出鄙夷的眼神,一副深深同情柳姨娘的表情,忽然又骂道:“墨北洛就是自私虚荣的狗男人,看着一群女人为他斗,那些女人娘家的势力也为他卖力,他乐意见着这样的结果,就是迟迟不扶任何人为继室。他给所有人留了希望,让她们为他继续付出,狗男人坏的很!”
百里绾绾吃的津津有味,听得也津津有味。谁不爱听八挂,秉承只听不评价,她一言不发。
关于墨家内宅之事, 她懒得评价。毕竟墨北洛卑鄙阴险之人,内宅妻妾又多,女人为争风吃醋,定是无所不用,定是热闹的很。
今日同绣云坊东家,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她豪爽的开口所购之物全部免单。铺子里的物件,样样价格不菲。因投缘,说送就送。都说商人眼里只有利,这个李夫人却行事恣意洒脱。她出手阔绰,行事豪爽,看得出来,是一个不错的夫人。
她的胞妹,本性应当如此吧。
憎恨墨家人,柳姨娘又是墨北洛的妾室,同自己本是无关紧要的人,但百里绾绾心里也唏嘘不已,暗叹柳姨娘所托非人,一枕深情喂了狗。
痴情的人,若所托非人,往往会被情所伤,最终将自己的心伤的千疮百孔。心房就会紧紧关闭,不再爱。
柳姨娘嫁入墨家二十年,这期间遭受过的种种经历,恐怕她心中早已无爱了。乍然听了关于柳姨娘的故事,百里绾绾心底唏嘘一二,也生出一抹淡淡的同情。
女人啊,嫁人前真得擦亮双眼。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忽然,百里绾绾想起张天清说过的话,墨衍白同行回都城,是接他娘离开墨家。百里绾绾神情微顿,突然品出一些味来。墨衍白若将他娘从墨家接走,此举定会引起墨北洛强烈的不满,毕竟极少有子女怂恿父母决裂和离的。
墨北洛心胸狭窄,墨衍白这样做会触及墨北洛的逆鳞。他不怕父子决裂,不怕丢了少家主之位吗?
再说柳姨娘,她虽是墨北洛的妾室,但她和她娘家势力,没做过伤害百里家的事。百里绾绾心里只当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心里也不憎恨她。希望她能脱离墨家,像李夫人那样恣意洒脱的活着。
随风驱赶着马车,车厢内两人的对话,他听了也咂舌。心道骂人果然还得靠天清天师,家主做的那些事,他这个墨家奴仆知道的更多,真的满心替自己主子还有柳姨娘鸣不平。
奈何,自己只是一个小侍卫,什么也干预不了。听着天清天师骂人,随风心里爽极了。
因为有些人,真是欠骂。
缓缓驶出拥挤的大街,路上的人渐渐少了,出城的速度也快了。夜色渐渐暗沉,出城门后一行人渐行渐远。
晃晃悠悠过了三日,出了徽城地界,进入墨州地界。前方不远处有一家食肆馆。
张天清的小日子结束了,百里绾绾小日子却来了,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车上的蜜饯和点心还有剩余,她却没有什么胃口。
这几日,墨衍白瞧着绾绾无精打采,情绪也颇为烦躁。途中野炊,他为她盛饭菜时,总是会遭到她不悦的眼神。
这两日,他都不敢靠近她。同行的目的,本是想借机表现改变印象。不知她为何突然情绪不稳,精神萎靡不振。
不能改善俩人之间的关系,但绝对不能影响当前来之不易的现状。于是,这几日他自觉的主动的保持了些距离。
看着食肆馆,犹豫了一瞬,墨衍白还是开口问:“小师叔,圣女,前面有家食肆馆,要打个尖歇息下吗?”
张天清看着眼前萎靡不振的人,知道她身体多有不适,也知道她急着赶路,不想路上耽误时间。张天清无法擅自做主,弱弱地问:“绾绾,要歇吗?”
“打个尖吧,吃个饭的功夫,不碍事的。”
“好。”张天清点了头,她大声朝马车外的人回应道:“歇吧,吃个饭再走。”
墨衍白得了吩咐,驾马朝食肆馆方向走去。百里绾绾和张天清下了马车,伙计笑着迎了过来,一名伙计牵着所有马去马厩喂养。
百里绾绾提着龙吟剑包裹,张天清提着一个贵重包裹,里面都是她攒的银两和银票。五人进了食肆馆。
伙计热情的报着菜名。懒得听了,张天清当即打断,道:“小二,将馆里最有名的菜先上十个。”
“好嘞,客官。”
食肆馆大堂内门可罗雀,不久饭菜上桌了。五人同坐一桌,主仆三人都心翼翼的吃着。
张天清殷勤的照顾着绾绾,时不时为绾绾夹菜,嘴里还劝着绾绾得好好补一补。
百里绾绾兴致缺缺,但还是听话的吃了。
这顿饭吃的快。结了账,几人上了趟恭房,就上路出发了。
行驶大约不到一公里,张天清闭上眼睛倒在软榻上。百里绾绾觉得身体发困,头有些昏昏沉沉。
一瞬后,百里绾绾暗道不好,饭菜被动了手脚。她的身体虽百毒不侵,但这是蒙汗药,极强的困意上了头。
在饭菜中动手脚,不知是为龙吟剑,还是为了索命。但无论哪种,大家都陷入险境。
“天清姐姐,醒醒。”
“快醒醒。”
百里绾绾急促地唤了几声,张天清没有任何反应。她站起身只觉得脚下软软的,差点没有站稳,趔趄的晃动了几下。
她眼神冷冽肃杀,掀开帷帘见随风已倒在马车上。前方引路的墨衍白右手紧紧抓着缰绳,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头,身子在马背上左右摇晃着挣扎着。
墨衍白心道不好,饭菜被人下了药,大家有危险。猛然回过头,她跳下了马,脚下发软并未站稳,单膝跪了下去。
他一脸肃杀,急声唤道:“无影,随风。”
只听见马车后,发出沉闷的“咚”的声响,无影昏迷坠马了。
百里绾绾一脸肃杀道:“别喊了,大家都中了蒙汗药。”
话音落,三十多名黑衣人杀手冲了出来,立即将马车团团围住。
墨衍白迅速向马车靠拢,手里剑已出剑梢,百里绾绾俯身拔出随风的佩剑。这时,黑衣人杀手从四面八方围绞过来。
“小心。”墨衍白挡在百里绾绾身前。
百里绾绾冷声道:“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她背对着他,手里的击杀着靠近的她的杀手们。
杀手出剑狠绝,招招奔着她咽喉和心脏刺来。百里绾绾冷哼一声,心道这些人是索她命来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的眼睛乏力很想闭上,但她知道此刻若倒下,必死无疑。唯有速战速决,逃离此地,大家才能平安。
她手中反击的剑速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墨衍白脚下越来越软,眼里的黑衣人开始出现重影。暗想她也中药了,此时很危险,他得保护她。墨衍白迅速划破手心,血从手心一滴又滴的落在地面。
让痛感维持些清醒,他如是想,不假思索就如是做了。他拼尽全力厮杀着。
奈何药物入了体,靠意志抵抗着猛烈的药劲,作用渐渐的变弱。但他顽强的坚持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杀一个,她就多一份安全。
眼睛出现重影,那就凭耳力,他靠着听力辨别杀手的方位,被动的同对面的杀手厮杀着。墨衍白对面的杀手,倒下一拨又一拨。他身上也出现多道伤口,依旧顽强地坚持着。
渐渐的眼睛还是合拢了,听力也变得迟钝,墨衍白还恼自己真是无用。她最需要人的时候,自己不争气的倒下了。
百里绾绾迎面承受着杀手猛烈的围剿,更多杀手冲向她这边,显然这些人是冲她来的。
是索命,亦或者是夺取龙吟剑,都不重要了。有人让她死。
百里绾绾一心杀敌,杀手倒下一拨又一拨,她手里的剑滴着鲜血。她眼尾带着困意,泛着血红,眼睛看到的杀手渐渐的有了重影,脚下越来越软。
杀手见攻而不下,便换了一种策略,围而不攻,以此拖延时间。
百里绾绾看出杀手的意图,岂能如他们愿。她身后没有了厮杀声,暗想墨衍白应该也倒下了。此时,大家的生命安危都系她一人。
她不能倒下,也不可倒下,一分一秒全是生机。百里绾绾牙齿咬破下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着。
嘴上的疼痛感,逼迫自己多了丝清醒。此时全凭毅力,她主动出击,剑速又快又狠。
一名杀手跳上马车,百里绾绾将手里的剑用力甩出,剑直接从背后刺穿杀手。杀手倒下,掉下马车。
百里绾绾赤手空拳同杀手搏杀着。墨衍白刚闭上的眼睛,因落下的尸体砸到他身上,恰好砸到他伤口处。
剧烈的疼痛感,让墨衍白合拢的眼睛,渐渐地睁开了。
他看到百里绾绾赤手空拳同杀手绞杀,她的动作不再敏捷,明显药劲影响着她。
心底涌起熊熊怒火,墨衍白担心她,用剑鞘支撑着身体,他渐渐的站了起来。
他向她一点一点靠近。
双方都杀红了眼,百里绾绾为了活命,杀手也是为了活命。场面十分惨烈。
一名杀手悄悄调换方向,准备从背后偷袭。墨衍白一眼看出杀手意图,肃杀的眼刀子恨不得将杀手千刀万剐。
他距离她七步之遥,脚下虽无力,但靠拢的速度越来越快。
杀手腾空刺杀过来时,他用身体挡在了百里绾绾的后背。那一剑,杀手刺在他的胸口。百里绾绾感到后背的异常,回过头发现墨衍白用身体替她挡了一剑。
杀手拔出剑,再次刺向她。百里绾绾眼尾腥红,将全身内力汇集于掌心,掌掌生风劈向三名杀手,顷刻间三人毙命。
她回过头,匆匆走向墨衍白,但她脚下也是软绵绵的。她蹲下身急声道:“坚持住。”
墨衍白眼睛闭上了,嘴角微微勾着。她安全了,他放心了,即使是死也不怕。
百里绾绾急声喊道:“墨衍白,你给我坚持住。”
她伸手触摸了他的鼻息,气息还在,只是很弱。心里只有一个头,他是为她挡的剑,不可让他死,不想欠他。
她迅速将墨衍白的手臂在自己肩膀上,她的手握着墨衍白的手腕,一手揽着他的腰,将墨衍白从地上扶起来,用尽全力带着他挪向马车。
她将墨衍白弄进车厢,从包裹里翻出止血药粉,还有一瓶续命丸。倒出一粒药放入墨衍白口里。
看着他胸前被血浸染一片,手中动作顿了下,眼眸露出纠结之色。片刻后,她动手解开他的衣襟。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伤口很深,鲜红刺目的血往外流着,血流不止。她的眼睛抖动了几下。
这一剑,他是替自己挡的,不然伤的就是自己。伤口很深,又血流不止,必须及时止血。她的手微微抖了几下,立即在出血的伤口撒上厚厚的止血药粉,才勉强止住血。
这些药粉,都是她研制的,都是名贵的药材,药效比皇宫的药都要好。见伤口处的血止住了,百里绾绾紧紧拧着的眉头,才渐渐的舒展开些。
幸亏剑偏了两寸,不然刺到心脏部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处理好墨衍白伤口,百里绾绾立即坐下打坐,趁着清醒之际,她用内力打通自己体内的经脉,将体内的药力驱赶至胸口。随着她吐了一口血,身体上的知觉渐渐恢复了。
以防杀手,再次出现,百里绾绾强行将体内的药力逼出,明知如此伤身,也只能如此了。
原本因着小日子身体很不适,此时身体更加难受,她凝白的脸色已无血色。
百里绾绾走出马车,先将随风拖进了车厢内,接着下了马车又将坠马的无影弄进车厢内。她又将墨衍白和无影的马,一起拴在另外两匹马一侧。
她返回马车,坐在车厢外,驱赶着马车快速离开。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将身体裹了又裹。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的她身上无热气,她的脸色透着信息,她的状态很不好。
一个时辰后,百里绾绾骤然晕倒。
再睁开眼时,百里绾绾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俊朗的男子,她在一个陌生的车厢内。
“姑娘,你醒了。”那男子唤道,眼神里带着一些关切。
百里绾绾目视着眼前人,年龄大约二十出头,容貌俊朗,眼神干净明亮,气质儒雅,看着不像坏人。即使是坏人脸上也不会印着我是恶人,不能掉以轻心。
心中有种预感,龙吟剑八成不见了。百里绾绾神情平静,庆幸自己还活着。剑丢了可以再找回来,命丢了什么都没有人。
定定地大量着陌生男子,不知眼前人是敌还是友,但她自己身上无任何不适,眼前的男子并没有伤害她。心里担忧着张天清,不知他们如何了。
犹豫一瞬,百里绾绾启口:“我车上那些人如何了?”
“姑娘担心我会伤害他们?”
“你没伤害他们?”
“我若说他们都死了,姑娘可信不是我杀的?”
百里绾绾:“…”
如果他们都死了,自己醒来又再他的车上,很难不去猜测是他杀了他们四人。如果他们四人无事,他如此问的用意是什么?难道只是暗示,他纯属路过,偶然间救了她。至少是否遗失了什么,都跟他无关。
百里绾绾定定地打量着眼前人,看着清风霁月,温润如玉,说话不按常理,有些怪里怪气的。此刻,她没有心情同这人多费口舌争论,只想知道张天清他们四人是否健在。
如果他们四人死了,不管他是何人,自己是否真的被他偶然间救了,她有的是法子让他说出真相。思及此,她眼里打量的目光笃定又冷清。
“姑娘,看起来不信我。”那男子温润的笑着,顿了几息,又平静地道:“车上四人无碍。”
眼见为实,眼下她谁也不信。还有龙吟剑,到底是否丢了,看了便知晓答案。
百里绾绾起身走出马车,下了陌生的马车,匆匆走向停着的另一辆马车。
踏上马车,掀开帷帘看到四人安好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目光寻找龙吟剑包裹,果然不见了。
此事,那陌生男子自然是她首先怀疑的目标,自然没有贼人会主动开口承认行窃之事。那她会以自己的手段,让他亲口突出真相。
如此强烈的蒙汗药,他们四人醒来估计要明日了。路还是要继续赶。眼睛转到几下,百里绾绾心生一计。
她下了马车,看到那男子站在马车旁,神情平静,温润的站在那里。
“确认过了吧,他们四人无碍。”公子问。
百里绾绾淡淡地嗯了一眼,她开口问:“公子出生相助,还不如公子尊姓大名。”
“李瑾。”公子道。
百里绾绾看着眼前人,不知这姓名是否是真实的,姑且就叫他李瑾吧。
“李公子,家住哪里,我好让家人送上厚礼,已答谢公子相助之恩。”
“偶然路过,见姑娘昏倒,在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顿了一瞬,李瑾平静地问:“姑娘同车上四人是何关系,你如此关心他们?”
“车上女子是我的朋友,另外三人是我朋友的故人。”
李瑾听后神情平静,嘴角微微勾了勾。他开口道:“在下,恰好同墨衍白是朋友更是兄弟,我见他胸前伤势重,但伤口处理的及时,他性命无忧只需静养一些时日。那两命侍卫和道姑,估计明日才会醒过来。”
百里绾绾看着李瑾,他能说出墨衍白的姓名,应该是认识墨衍白的人。他说两人是朋友,这个待随风他们醒了以后,便可验证真假。
毕竟墨衍白替自己挡了一剑,这恩情使然,眼下她也得保他不受任何伤害。
“阿财,将墨公子移到我的车上。”
“是,公子。”
百里绾绾立即否决:“不用,暂时不用移动。他伤势严重,我先照顾着两日,待他醒后再挪也不迟。”
李瑾犹豫一瞬,看了几眼百里绾绾,轻声道:“也好。”
“在下还不知姑娘芳名?”李瑾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绾。”百里绾绾道,“去都城。”
“哦?”李瑾笑了笑,温润地道:“巧了,在下也是去都城,那就结伴同行。我也好照顾我那好兄弟。”
“好啊。百里绾绾淡淡地笑了笑,回了都城,她的“吐真言”药丸,定会让他道出真相。
“我身体不适,麻烦李公子安排一名随从,委屈一日帮忙驱车。”
“小事,阿财你去。”李瑾吩咐。
“多谢。”百里绾绾微微颔首,踏上自己的马车。
李瑾也回了他的车上。百里绾绾取了一锭银子给了那名叫阿财的随从。
她走进车厢内,多了三人空间显得闭仄。坐下后,马车驱动了。
她目光扫视着他们四人,最后落在墨衍白脸上。他失血过多,脸色微白,昏迷着不知几日才醒来。目光又落在他眼睛上,眼睑睫毛又密又长。
她别过脸,不再看他。心里漠然升起的一丝羡慕,顿时冷却下来。
只因他爹是墨北洛。
她低着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这批杀手不知是谁的势力,对方出手至于自己死地,接着龙吟剑丢失了。
知道龙吟剑在自己手上的人,只有青城山上的人。如果说是张天师所为,又有些说不通,张天清视墨衍白如亲子,视张天清又如亲女,他不会将龙吟剑赠送给墨衍白后,又派人击杀他们再夺回去,不仅多此一举,也符合张天师行事方格。再说一路她都谨慎,从没有亮出过龙吟剑。
唯一一次亮剑,还是在青城山。自己和天清姐姐在舒心厅,因好奇把玩了一下龙吟剑。
思及此,百里绾绾确定,消息是从青城山走漏出去。青城山存在去他势力的眼线。
朝廷和江湖相互渗透,江湖各派之间,也相互安排眼线。
近半个月没有家里的消息了,不知道都城是否太平。百里绾绾拢了拢大氅,脸色十分冷清。
赶了一个下午的路,夜色暗沉下来。马车停车。
李瑾的随从忙碌着准备吃食。饭菜烧好,李瑾走向马车,“陆姑娘,请下车。吃些热乎的晚饭,我们再赶路。”
“多谢李公子,我没口味,你们吃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倒也不是。她确实因小日子,身体不适,胃口也差。
“陆姑娘,在下建议你下车吃些热粥,对你此时特殊的情况,也是有益无害的。”
百里绾绾咋舌,李瑾怎么知道自己在小日子里,他莫不是人面禽兽?眼里顿时冷峻充满了杀气。
“在下,略懂医术,姑娘昏迷时,把过姑娘脉象,所以知陆姑娘的情况。”
听了李瑾这番解释,百里绾绾眼里的杀气顿时消失,原来如此。
“莫不是陆姑娘担心,在下会在饭食下毒或者蒙汗药?”
百里绾绾隔着帷帘,都觉得李瑾定温润如玉的笑着,在嘲笑她成了惊弓之鸟。
百里绾绾暗道,就争这一口气了。她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李瑾果然温润的笑着。
百里绾绾没理他,两人走向篝火。随从端来热水,李瑾淡淡道:“陆姑娘,沐手吧。”
百里绾绾将手浸入手中,热感很快扩散全身。她用自己的绢帕擦了擦手。
李瑾盛了两碗碗海鲜粥,递给百里绾绾一碗,他自己端着另外一碗,拿着勺子先吃了起来。
然后,他看向百里绾绾,那眼神告诉她,看吧,无毒的。他又温润的笑了笑。
百里绾绾再次咋舌,李瑾风轻云淡的神情,真是让她有些看不透。
她见过太多男子,因自己容色,失仪失态的囧样,他是唯一一个冷静的让自己怀疑,青安绝色这个称呼,恐怕是花钱买来的吧。
“陆姑娘,你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在下会以为你对我一见倾心了呐。”
百里绾绾白了李瑾一眼:“李公子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