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烟花炸开的这一瞬间,封锁的记忆才潮水般涌入脑海,他正想着要怎样和年年分享,年年竟然就先一步将他看穿。
年荼神情微微恍惚,面颊微红,没有吭声。
年轻稚嫩的伴侣,到底和成熟的雄性不太一样,眼神、气场都有微妙的变化,她自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登上城楼,直奔她而来。年荼抬起眼眸,看到了显然也已恢复记忆的灰狼。
倘若说年轻的大将军是一柄锋锐的剑,如今的宗守渊便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只是站在那里,就无限可靠。
连一向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灰球都谨慎地夹起尾巴,跟在他身后,仿佛认了他做狼王。
年荼蹲下来,用力抱了抱自己从小养大的狼崽子,又亲亲它的脑袋。
它的体型已经很硕大,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再见,灰球”,年荼轻声道别。
她很庆幸,在她走后还可以留下投影,继续陪伴这只依赖她的小狼,不至于伤了它的心。
背后,宗守渊垂眸看着她与灰毛小狼亲昵贴贴,神情晦暗不明。
迟钝的小雌性毫无察觉,和世界说过再见,就闭上眼,由天道带着考验成功的她和伴侣们抽离。
一场考验持续三五年,年荼好像出了个远差似的,回到家里看到满屋的雄性,竟有种生疏的羞怯。
“累不累,年年?”,陆湛为她倒了杯热饮料,顺势攥住她的手。
霎时间,好像有电流顺着指尖一路窜遍浑身。
年荼轻轻抖了下,端起饮料啜饮,掩饰不自在。
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躯壳里,灵敏的视觉、嗅觉、听觉全部回归,她整个人处在一种高度敏感状态下。
哪怕垂下眼帘,她都能清晰感觉到那些猛兽似的眼睛全都盯在她一人身上。
一滴饮料残留在她的唇珠,所有雄性都滚动喉结,气氛暗流涌动,好像想争着来帮她吮掉。
年荼飞快地掏出手帕擦擦嘴,坐得端端正正,轻咳一声,聊起正事,“这次我是和空凛、灰狼一起接受的考验。”
两个?一起考验?
雄性们纷纷看向谈空凛和宗守渊,目露探究。
西昂和费利当初也是一起和年年接受考验,但他们兽形相同,又是叔侄,所以他们不觉得有多意外。
可谈空凛和宗守渊……
想到他们平日里打得不可开交的画面,所有人都沉默了。
余下还没接受过考验的几人面面相觑,再看向彼此,神情都多了几分复杂谨慎。
同处一个屋檐下,他们都是领地意识和攻击性很强的雄性,自然时不时打架,争风吃醋更是少不了。
万一轮到他们时,天道也让他们一起接受考验……
失忆状态下,恐怕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考验成功了吗?”,蛟的脸上挂着不动声色的微笑,心里却并不淡定。
宗守渊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撕开上衣,将心口处变化的烙印展示在众人面前。
和他相比,皇帝陛下就要优雅得多,颔首道,“一切顺利。”
连他们这样的宿敌都没失败,其他人顿时感觉放松了不少。
好好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又抱着雄性们漂亮的兽形在地毯上滚了滚,年荼那点不自在便都烟消云散。
她爬起来拍拍裙角不存在的灰尘,“我去洗个澡。”
回到家里,就不再是除夕,不需要熬夜守岁。现在是白天,她可以偷懒睡个午觉。
星际的科技比古代不知便利多少倍,重归高科技社会,年荼感觉一身轻松,舒服地淋了半天热水,带着满身水汽往自己的被窝里一钻——
踢到了一只毛绒绒。
“……?”,她猛地掀开被子,愕然瞪大了眼睛。
“三蛋??”
不、不对。三蛋早就长大了,现在是和他父亲一样威武强壮的大狼。
这个灰球球似的小玩意是哪来的?!
一瞬间,年荼的脑袋里产生了很多荒谬的想法,甚至包括三蛋去外面做了渣男,偷偷生了个小狼崽给她带回来。
小灰球动了动,抬起脑袋,露出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是我。”
他的音色很成熟,年荼再熟悉不过。
“灰狼??”,她震惊地凑近去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好小一坨,完全是个幼崽。
“陆湛的研究院最近研究出了新药剂,喝下后可以短暂回到幼崽形态”,宗守渊好像不太适应这具缩水的身体,笨手笨脚地走了几步,一头撞入年荼怀里。
他身上的绒毛摸起来手感实在是好。年荼经受不住引诱,深吸一口气,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她猜,灰狼大概是怕她和灰球道别感到伤心,才变成这样来安慰她。
“药剂有副作用吗?”,感动之余,她不免担忧。
宗守渊摇了摇头,“没有,我从陆湛手上拿到的药。”
陆湛一向沉稳可靠。年荼放下心来,一把将幼崽形态的伴侣搂在胸口,陶醉地亲了又亲,撸得小灰狼尾巴狂甩,兴奋摇晃出残影。
直到余光忽然瞥见窗外有一团影子,她的动作登时顿住,慢慢扭头看过去。
额头生着王字的白色小猫咪蹲在窗边,湛蓝的眸子里满是幽怨,已经不知盯了他们多久。
“……”,年荼浑身都僵住了。
心头警铃大作,她一点点挪到窗边,开窗将小白猫捞进来,先发制人,“你来了怎么不敲窗告诉我?”
小白猫蔫嗒嗒地垂着脑袋,“不想打扰你们。”
外面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他却像刚淋过雨似的可怜无助,蹲在窗台上蜷缩成一团猫球。
隐隐约约的,年荼嗅到了绿茶的芬芳。
可是小猫咪看起来实在委屈极了,她哪里忍心无情戳破?只能顺了他的意,将他也抱进怀里,“好啦,你们一起来陪我。”
左手搂一只,右手抱一个,都是极品毛绒绒。
年荼幸福地躺倒在床上,左右翻滚,感觉自己是个人生赢家。
软乎乎的手感却忽然变了,小猫咪迅速抽条,变成了身高一米九的雄性,过于宽阔的肩膀让她一手搂不过来。
明明已经回到星际,可以瞬间穿好衣服,可他却好像遗忘了这一点似的,依然相当坦诚。
年荼觉得有点烫手。
她想要缩回手臂,但没能成功,被雄性不容分说攥住手腕,吻上了指尖。
染指甲的记忆又重回脑海,甩都甩不出去。
谈空凛也回想起了那日,不介意将这段记忆再加深一次。
意识尚存时,年荼扭头看向宗守渊,看到了他震惊而愤怒的眼。
灰嘟嘟的狼崽急得团团转圈,好像三蛋小时候刚学变成人形时,偶尔怎么也变不成功,气急败坏的样子。
“……”,年荼心头浮现一个离谱又合理的猜测。
该不会是药效期间变不回人形吧?
以阿湛那头坏狼的性子,虽然跟灰狼关系不错,却也不是没可能捉弄他一下。
灰狼这么笨,十有八九忘了问清楚。这又的确算不得什么副作用,他不问,阿湛就故意不主动说。
瞧着一坨灰色毛绒球急躁愤恨的模样,年荼有点憋不住笑,肩膀耸动。
下一秒,肩膀就被人从身前按住,谈空凛温柔的声音藏着危险,“笑什么,年年?”
年荼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谈空凛用指腹轻轻拭去小雌性腮边滚落的泪珠,侧目瞥了情敌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却充满了挑衅。
连人都变不成了,再想与他一争高下,也是有心无力。
许是太过愤怒,加速了药效退散,原本要五个小时才能消失的药剂作用急剧缩减,灰色的狼崽先是体型变大,恢复巨狼形态,而后重新掌握了变人的能力。
年荼刚喘匀了气,就再次失去自由,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她疲惫得没有睁眼,下意识讨好,“空凛……”
回应的声音却从前方传来,温柔含笑,“我在这,年年。”
顿时,年荼打了个激灵,意识到不对,扭头看向身后,对上了一双凶恶到极致的狼眸。
……
为一次憋不住的笑声付出两次代价后,年荼真心实意地忏悔,她以后再也不敢嘲笑伴侣是笨蛋了。
至少,不能当面笑得太明显。
一连几天,她见到谈空凛和宗守渊就绕路走,躲到其他雄性那里去避难。
应付一个,总比应付两个攀比较劲的家伙容易。
对于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更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陆湛颇花了些心思才捉住年荼,有些伤心似的,垂眸询问,“宗守渊告诉我,年年说他是最好的狼。”
提起这个,年荼又忍不住磨牙。
那种情况下,她再不哄哄灰狼,不仅他要碎掉了,她也要碎掉了!
不过从她哄完之后灰狼就摇来晃去的尾巴来看,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其实是有点吃灰球的醋了。
喝下药剂变成幼崽,想安慰她是真,想证明自己可以替代灰球也是真。
笨笨的雄性十分好哄,明明受了委屈,只听见她说了两句甜言蜜语,就高兴得晕晕乎乎,什么都听她的,甚至让停下就停下。
“灰狼就是最好的狼”,年荼笃定点头。
至于阿湛,那是一头坏狼!
“为什么?”,陆湛明知缘由却故作不知,半跪下来,仰头望着她,姿态极尽温顺,“是因为他喝了幼化药剂吗?”
“只要年年喜欢,我也可以喝”,说着,他从空间钮中取出一支药剂,显然是有备而来。
年年很喜欢幼崽,变成兽形幼崽,的确也能带给她新鲜感。
他这样乖顺的时候,又瞧不出有多坏了。年荼眯起眼眸,心念一动,“这种药剂连续服用,会有副作用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她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脸,愉悦拍手,“那,维持幼崽形态陪我一个月,我就原谅你。”
“……”,陆湛的神情罕见地僵了一瞬。
他听懂了年年的言下之意。
这一个月,他不被允许在她面前变成人形,自然是什么事也做不成。
甚至别人吃肉的时候,他还要在一旁受折磨。
再坚强的雄性也难捱这种苦闷,陆湛几乎忍不住立刻就想求饶了。
好在他足够沉稳,勉强按捺住,仰头饮尽一支药剂,变成小白狗似的幼崽,讨好地呜呜去蹭年荼的脚踝。
先态度诚恳些接受惩罚,哄得年年高兴,被饶恕的可能性才大。
再或者,把其他人都拉下水……
是夜。
年荼心情愉悦地从卧室洗漱间出来,走向床边,掀开被子,正要躺下去,动作忽然停住。
偌大的柔软床铺上,横七竖八地趴着各种动物幼崽,恍惚间令她以为自己来到了兽人崽崽幼稚园。
她真正的幼崽们年龄跨度不小,不曾出现过这样整齐的盛况。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只有海夜黎没凑热闹。
他站在一旁,面有愧色,好像在为自己的兽形没办法参与这场讨好妻主的行动而感到自卑。
其实他也尝试喝了药剂的,只是因为兽形特殊,没什么效果。
同样药剂不起作用的便是谈空凛。
皇帝陛下也根本不需要药剂,熟练地咪呜一声,最擅长用幼崽形态勾引人。
年荼:“……”
不用问,她好像也猜到了这事是谁组织的。
或许是知道她喜爱幼崽,即便其他雄性不像灰狼那样笨,也没拒绝陆湛的提议。
这么多幼崽眼巴巴看着她,年荼舍不得赶走任何一只。
明知有风险,她还是硬着头皮纵容他们都留了下来,包括一旁垂头丧气的海夜黎。
后半夜,药剂失效,事态不出意料地演变得十分混乱。
就连陆湛浑水摸鱼变回了人形,年荼也无力跟他计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此前年荼觉得灰狼和小猫咪凑在一起令人很是头大,可是现下,她觉得只用应付两个雄性的生活实在太轻松了,简直是在度假。
她甚至不想再多休息几天,刚活过来,就捂着自己脆弱的腰板,咬牙让天道开启下一场考验。
……
“年荼?”
“年荼!!”
“妈的!人呢?跑哪去了?!”
意识落入躯壳,年荼便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好像很急躁,伴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叫骂。
接收世界记忆后,她脸都绿了。
上一次的灰姑娘替嫁剧本她已经觉得很狗血,没想到这次还能更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