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华贵气场的男人径直走向年荼,张口便是直白的搭讪,“你好,可以和我约会吗?”
他有着一双罕见的绿眼睛,此时此刻,里面只倒映出年荼的身影。
邀请约会的声音不大,四面八方的人群却都凝固了,呆滞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年荼也陷入沉默,“……”
眼前的雄性无疑是她的伴侣,却又和她印象中不大一样。
初见元沧时,他是一头充满野性的花豹,恢复人形后,他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内里却是伤痕累累,性情固执偏激。
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眸光锐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危险气场,仿佛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他肩膀很宽,微微弓着脊背,将年荼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等她给他一个答案。
“不可以”,海夜黎面沉如水,冷声替年荼回答。
顾不得避嫌,他一把抓住年荼的手,要带她转身离开。
元沧却长腿一迈,拦在他们前面,很不客气道,“你不是她的丈夫,没有资格替她拒绝。”
哪怕他们是男女朋友,只要没有结婚,都无法阻碍他追求年荼,何况只是哥哥妹妹的关系?
“元沧阁下不是本国人,大概不通本国的语言和文化”,海夜黎与他针锋相对,“在这里,轻率地邀请陌生女孩约会是一种失礼行为。”
怼过元沧,他不忘扭头向年荼说一些坏话,“国外的风气非常开放,男女关系十分混乱,这位先生是国外的大贵族,思维观念与我们不一样,年年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元沧无法忍受这种污蔑,立刻否认,向年荼表明自己的清白,“我不开放,也不混乱,我没有和别的女孩约会过。”
不过他的确太久没有来过这个国家,对这里的风俗文化缺乏了解,贸然提出邀请,或许真的冒犯了她。
为了提高约会成功率,元沧虽然迫不及待,但还是决定暂且按捺下来,回去补习一下功课,再按照这里的风俗追求年荼。
他略作退让,不再步步紧逼。
海夜黎便趁机牵紧年荼的手,拉着她远远躲开。
好戏开场得突然,结束得很快,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能感觉到这个大瓜绝对未完待续,可是这样近距离一线吃瓜的机会,以后未必能再有第二次了。
圈里的瓜多是些小三小四情妇私生子斗出来的热闹,屡见不鲜,他们早就感觉到腻味,突然出现两个金主争一个金丝雀的新鲜戏码,实在让人耳目一新。
一边是资产问鼎全球的首富,一边是拥趸无数的国外隐世贵族,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竟然成了情敌,这不比电视剧好看??
抛开别的不谈,光论相貌,这三人也比电视剧的演员好看得多,凑在一起相当养眼。
原本看上年荼的富二代此刻半点想法也不敢有了,缩在角落里,饮下一杯苦酒。
对比起海夜黎和元沧,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癞蛤蟆。
回程路上,年荼一直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天道总是和她开玩笑,让她应对这种棘手的问题。
斡旋在两个雄性之间其实真的很难,换作从前,她根本不会试图当海王,可是现在她没办法,已经决定了永远在一起,她做不到抛下他们任何一个。
海夜黎掀起眼帘,偷瞄着年荼沉思的侧脸,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第一次见面就邀请你约会的男人很轻浮,明显不怀好意,不是适合发展感情的对象。”
闻声,年荼从思索中回神,斟酌了一下,摇头道,“可我觉得他不像坏人,而且长得也很好看。”
她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微微泛起红晕,似乎在回忆元沧的相貌。
一瞬间,海夜黎被嫉妒冲昏了头,“那我呢?”
“你也很好看呀”,年荼如实回答,“你们不是同一种类型,我都觉得好看。”
她的语气十分坦然,好像只是单纯地在对男人的相貌表达欣赏,眼眸中却又好像含了些别的情绪,令人辨不清楚。
海夜黎喉结滚动,欲言又止,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
不出所料的,又是一个不眠夜。
直到天已经开始蒙蒙亮,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钻入进来,海夜黎才终于浅眠了一会儿。
然而刚睡下去,他就开始做梦,梦里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蹬蹬腿跳出了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奔向前方,而他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
极度的恐慌与悲伤将他淹没,海夜黎猛然睁眼,直挺挺坐了起来,心脏咚咚狂跳。
年年……年年……
他手忙脚乱,摔了一跤,顾不得考虑疼不疼,狼狈地爬上轮椅,衣服也没换一件,就去敲隔壁的房门。
是他错了。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故作理智地放开手,却根本接受不了年年离他而去的结果。
这天下不止他一个男人,喜欢她的人不知凡几,他没什么特殊的。
年年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会想要恋爱,或许也想结婚,如若他吝啬于给她想要的,她不可能一直在他身边蹉跎。
敲门没有反应,按了几次门铃也没人出现,面前的房门始终紧闭着,屋里显然没人。
海夜黎折返回去拿手机,拨通祝月见的电话,“今天的工作和行程安排是什么?年年现在在哪?”
电话那端传来祝月见疑惑的声音,“今天休息,没记错的话,昨天我已经向您报备过了。”
至于年荼在哪,她也不清楚。休息日的行程不归她管。不过年荼很少出门,最多在周边散散步,平时没工作也没课程要上的时候,就喜欢待在家里咸鱼躺。
休息日。
休息日她却破天荒地不在家。
海夜黎心头慌乱更盛,立刻就想要拨年荼的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改成了发消息过去:[年年,你去哪了?]
他怕他会在电话里忍不住直接表白,这种事情,还是要面对面说出来才更正式。
特别关心的铃音清脆地响了一声。
年荼:[元沧约我一起吃饭,我和他在外面呢。]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梦中的恐惧感几乎凝为实质,海夜黎颓然向后倒去,又很快撑起身体,拨打年荼的电话。
他不能纵容年年被心怀叵测的男人骗走,他要问清楚年年在哪,去把她接回来。
手机嗡嗡震动,年荼正准备接听,一只青筋毕露的大手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给谁发消息?要接谁的电话?”
“为什么不看我?”,碧绿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盯着她,元沧眉头紧皱,“你在和我约会,不许和别的雄性聊天。”
???
年荼茫然地眨眨眼。
这么霸道??
四目相对,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猛然意识到了元沧和她印象中不同的地方在哪——
和失忆前相比,他望向她的目光少了几分温情和依恋,多了几分强势的灼热。
就像当初失控时的花豹一样,盯上了她,就固执地对她势在必得。
对付这种豹,年荼很有经验。
她垂下眼帘,轻声示弱,“我的手腕被你攥得有点疼。”
元沧立刻松开了手,眼底闪过懊恼。
他不敢再乱碰眼前豆腐做的似的人,转头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年荼。
又是什么合同??
年荼伸手接过来,一看到标题,表情就变得古怪,慢慢看完内容,沉默了很久,久到对面的雄性开始坐立不安,才开口询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要给我一份包养协议?”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
她不觉得伴侣失去记忆就会变成品德败坏的雄性,和她不谈爱与责任,只谈钱色交易。
元沧正襟危坐,语气认真,“因为我很有钱,我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很大。”
“昨天回去以后,我研究了你们国家的风俗文化,发现像我们这样的情况,通常会以包养协议的方式开始长期、稳定的约会。”
年荼:“……”
他做的这是正经研究吗?
搜集资料搜集到番茄小说网上去了吧??
明明只是失忆而已,怎么感觉这头花豹好像变笨了?又像是野兽刚刚学会化形,努力学着融入人类社会,却总是不小心露出尾巴。
盯着协议上乙方不得爱上甲方的条款看了一会儿,年荼勉强压住笑出声的冲动,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提醒元沧这份协议违反公序良俗,根本不具有法律效力,故作严肃地朝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了。”
没有爱情只有金钱的冰冷交易关系达成。元沧伸手摩挲两下年荼的签名,马上精神抖擞,换上一副金主面孔。
他夹起一块脆皮乳鸽,放到年荼的碟子里,抬了抬下巴,“吃掉它。”
“……”,年荼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吃掉了。
见她果然听他的话,元沧眼前一亮,又舀了一勺羊肚菌排骨汤给她。
紧接着是炸虾、炙牛肉、松露煎蛋……
年荼瞥了一眼煎蛋,“这个我不喜欢吃。”
她讨厌黑松露。
元沧夹回来,塞进自己嘴里吃掉,并把这道菜拉入黑名单。
如此投喂了一会儿,年荼先吃饱放下筷子,元沧皱起眉头,嘀咕了两句她吃得太少了,见她不为所动,便低头将桌上剩下的菜吃了个干净。
餐后,他一边饮茶,一边暗自愉悦。
当金主果然很好,可以摸清楚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要叫你年年”,元沧霸道宣布,“别人不可以这样叫。”
昨晚他听见海夜黎这样叫她了。
“……”,年荼露出为难表情,“可这是我的小名,我的朋友们一直都这样叫,我总不能告诉他们以后这个称呼只属于我的金主了吧?”
包养关系是见不得光的,不可以大肆宣扬。
想到这一点,元沧只得低头妥协,收回了方才的无理要求。
看来当金主也没那么好。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收起不愉快,继续尝试着行使自己作为金主的权力,起身走到年荼身边,“我要抱你。”
说着,他抬手试探地搭上年荼纤细的腰肢,轻轻环住,立刻就感觉到心脏狂跳过速,再摸摸年荼的小手,他的脸也开始烫得厉害,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
雄性的体温高得惊人,年荼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火炉中。
她仰起头,神情微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冷不防开口,“要我亲你一下吗?”
元沧的手臂猛地收紧,喉结滚动。
“……不、不用,暂时不用”,他艰难拒绝诱惑,“我要亲你的时候会告诉你,你听我的话就好。”
有一瞬间,年荼仿佛从他头顶上看到了毛绒绒的耳朵一闪而过,但定睛细看又什么都没有,好像只是幻觉。
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又抱了她一会儿,元沧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今天的约会就到这里,我送你回家。”
“我不需要和你一起住吗?”,年荼眨眨眼,试探询问。
金丝雀难道不是应该住在金主安排的房子里?
元沧却摇头,“不需要。”
既然如此,年荼便拒绝了他送她回家的提议,免得一鱼一猫猝不及防对上,触发世界大战。
元沧似乎有些不情愿,却又莫名纠结,欲言又止,没有执意要送。
两人各自带着一份协议,打道回府。
虽然常居国外,但元沧在b城也有住处,是一栋山间别墅,地处静谧的郊区,整座山都属于他。
车子停稳,关起房门,男人的身影瞬间消失,结实的衣料噼噼啪啪挣裂成满地碎片,一头体型硕大的花豹迈开四条健壮的腿,冲向后院通往的山林。
在山林里狠狠狂奔咆哮了一通,惊起鸟兽无数,元沧的兴奋度才稍微降下去,重新变回人形。
打开手机聊天群,里面已攒了不少未读消息。
小麻雀:[啊啊啊啊!!!元沧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麻雀:[吓死我了。]
小松鼠:[吓死我了。]
小刺猬:[吓死我了。]
小狐狸:[吓死我了。]
大黑熊:[吓死我了。]
……
葵花鹦鹉:[怎么了?]
葵花鹦鹉:[发生什么事了?]
葵花鹦鹉:[你们不知道吗?元沧大人今天和一个人类约会去了!]
葵花鹦鹉:[我还给元沧大人出了主意呢!]
葵花鹦鹉:[@元沧 大人约会顺利吗?感觉怎么样?]
葵花鹦鹉:[她有没有同意签下协议?]
老黄牛:[……你说的那个协议靠谱吗?我周围的人类谈恋爱都没弄过这个东西。]
葵花鹦鹉:[你也知道那是普通人类!元沧大人难道是普通人类吗?!他是我们妖族的首领!!]
葵花鹦鹉:[大人怎么能和普通人类谈恋爱呢!想要约会,给人类一些钱就可以!人类都很喜欢这个]
老乌龟:[是啊,和人类在一起的话,妖就活不久了。]
元沧瞥了一眼老乌龟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嗤之以鼻。
妖族何其强大?只要力量尚存,就不老不死,岂会因一个弱小的人类就丢了命?
他将这无稽之谈抛之脑后,回复葵花鹦鹉:[很好,她同意了。]
元沧:[她很听我的话,还主动提出要亲我,想搬来和我一起住。]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心动。
若不是怕控制不住暴露真身吓跑了年年,他肯定不会拒绝。
虽然没真的尝到这些甜头,但不妨碍他想炫耀一下。
群里果然刷屏一片吹捧恭维,其中以葵花鹦鹉话最多最密,盛赞元沧大人魅力超群旷世无匹,不仅引得无数妖族雌性爱慕,连人类雌性也无法抵抗。
元沧不耐烦看这些马屁。
他不在乎有多少雌性爱慕他,只想弄清楚关于年年的一切。
从可以化形至今已有百余年,他一直在学习人类社会有用的知识,攫取财富,坐到更高的位置上,收容帮扶其他小妖。
至于感情一事,他却是初次涉足,陌生又茫然,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
元沧:[抱着年年的时候,我感觉心跳异常,浑身发热,非常难受,这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变回兽形了,否则绝不会这么快就仓促结束约会。
老黄牛:[这个感觉我很熟悉……可现在不是春天啊……]
葵花鹦鹉:[你管它是不是春天呢!元沧大人天赋异禀!]
他私聊戳了戳元沧,发来一份名为动物世界的视频文件。
葵花鹦鹉:[大人请看!我给您找了一份资料!]
人类的教学视频不合法,动物的可以随便看,他对网络搜索使用还不够熟练,只能找到动物的,反正对妖来说区别不大。虽然他们是妖,但妖也是动物得了天机修炼来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保留着一定的野兽本性。
元沧毫不怀疑地点开视频,鸟语花香的画面映入眼帘,旁白的声音潺潺流淌出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繁殖的季节……”
……
今天是休息日,年荼没有叫助理来接,随便叫了个出租车回家。
一顿饭被投喂得太饱,随机叫到的司机车技乱七八糟,她被摇晃得晕车了。
下车吹了吹风,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坐上电梯,头晕恶心又卷土重来。
她有气无力地挪下电梯,看到自家门口有一个人。
海夜黎脸色苍白,双眸泛红,一动不动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整个人看起来快要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