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川还没想好做点什么生意，分给青山大队的拖拉机到了。
提前得到消息的大队长带着大队部的人等在村口接拖拉机，村民们听说拖拉机要来了，也一窝蜂跑到村口看热闹。
拖拉机是由公社安排的拖拉机手开来，龙头上绑着大红花，车厢后面披着红绸带，啵啵啵啵的声音远远传来，越靠近越震耳欲聋。
“拖拉机，是拖拉机！”
“我们大队终于有拖拉机了！”
“明年春耕就不用去别的大队借拖拉机，也不用等别的大队把地都耕完了，才轮到我们。”
村民们激动的围上去，跟着拖拉机跑，更有人伸手去摸拖拉机的车厢。
刘福生骂道：“都给我离远些，不要命了！”
大家被骂了也不生气，跟在拖拉机后面一路跑到大队晒谷场。
拖拉机熄了火，拖拉机手把机子熄了火，拿了张单子过来，对刘福生道：“大队长，拖拉机给你们大队安全送到了，你让你们大队的拖拉机手检查一下，没有问题就在这儿签个字，我好回公社交差。”
刘福生傻眼了。
他们大队哪来的拖拉机手？
拖拉机是金贵之物， 整个公社都找不出来几辆，没有拖拉机的大队，想学都找不着门路。
都是等大队分配到拖拉机之后，再派人去公社学习怎么开拖拉机。
刘福生摇头道：“我们公社暂时没有拖拉机手。”
那人道：“那大队长先给我签个字，证明你们收到拖拉机了。”
刘福生留了个心眼，道：“签收不着急，这都快中午了，先去大队部吃饭。”
“辛苦你给我们送拖拉机来，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见刘福生这么客气，对方也没推辞。
如今拖拉机手极为体面，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送东西到各大队，饭没少吃，并不觉得有什么。
刘福生这边把人往大队部带，那里就让人赶紧去公社请个技术员来。
刚才这拖拉机手说得明白，让人检查拖拉机没问题就签收。
也就是说，他这个字一签下去，就默认拖拉机是好的，再有什么质量问题，人家就不负责了。
拖拉机是贵重物品，关系着明年春耕和大队的工分，刘福生可不敢马虎，怎么也得请个技术员回来检查一遍才放心。
刘福生又让人去喊顾长川过来，大队能分一台拖拉机怎么说也是沾了他的光，他又想开拖拉机，这时候把人喊来，和老拖拉机手混个眼熟，以后有不懂的地方，也方便请教。
不过刘福生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顾长川过来陪着吃了一顿饭，全程，那拖拉机手都没和他搭过话。
“大队长，拖拉机有了，不能没有拖拉机手，我回公社帮你们说说，让公社给你们大队派一个拖拉机手过来。”
他一开口，就把青山大队拖拉机这个职位许出去了，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们着想，你们该感谢我帮忙的嘴脸。
刘福生心里恼怒，不软不硬的顶回去，道：“拖拉机手难得，到处都忙不过来，我们青山大队会培养自己的拖拉机手，就不给公社添乱。”
对方没想到刘福生会拒绝，城府又没有刘福生那么深，脸色十分难看，说话也明显带了情绪：“拖拉机这么金贵的物件，会开和不会开，区别可大了。”
“技术不行的拖拉机手，能让机器三天一小坏，五天一大坏，耽误事不说，还得花大把时间和工分，去请技术员来修。”
“有经验的拖拉机手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但会开拖拉机，还会修理拖拉机，一些简单的小毛病，根本不用去请技术员，拖拉机手自己就解决好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一个外人，随口几句话，就想把拖拉机手这么体面的工作拿去做人情，真当青山大队都是死人呢。
刘福生淡淡道：“小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开拖拉机的。”
“不管是小吴你，还是公社其他拖拉机手，不也是从不会开始学，经过长期锻炼，才有今天的水平。”
“我们不能剥夺年轻人学习和成长的机会，小吴你说对不对？”
小吴脸色全黑了：“大队长愿意给村民机会自然是好事，不过到时候拖拉机三天两头的坏，大队长可不要后悔。”
刘福生：“新出厂的拖拉机怎么会三天两头的坏？我们是开拖拉机，又不是拆拖拉机。”
小吴啍一声不说话了。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饭吃完了，眼看时间拖不下去了，技术员的影子都没看到。
派去请人的村民对着刘福生暗暗摇头，他就知道，这技术员今天是请不来了。
若没有饭桌上小吴那一席话，刘福生还不会多想，如今他就感觉这拖拉机就是个烫手山芋，指定有点什么他不知道的小毛病。
偏偏他们村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根本看不出来，签收下来以后，说不定就真的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
但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拖拉机，又不能退回去。
这要是退回去，有没有就不知道了，下回都不一定分配给青山大队。
刘福生头都快愁秃了，小吴催着他签收：“大队长若不签收，我只好把拖拉机开回去了。”
顾长川：“送拖拉机来的时候，不是应该有公社的技术员跟来，当众检验质量，签字确认，没有问题，才让大队签收的吗？”
“如今技术员不来，吴师傅不去催技术员，反倒急着催我们大队长签收？”
小吴脸色变了变：“技术员今天临时有事。”
刘福生听了顾长川的话大喜，道：“技术员什么时候签字确认拖拉机没有质量问题，我们大队什么时候签收。”
“拖拉机是金贵物件，真要有点什么问题，我们大队承担不起。”
小吴气得脸色铁青：“我一路开过来的拖拉机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拖拉机就摆在这里，哪儿哪儿都是新的，锃光发亮，你们看不见吗？”
顾长川道：“锃光发亮只说明表面的壳子是新的，机械内里不在表面，光看外表看不出来。”
小吴冷笑：“你还知道机械内里？呵，这么厉害，还要找什么技术员？你去检查不就得了。”
他这话明显就是嘲讽顾长川不自量力，谁知顾长川看他一眼，道：“好！”
刘福生急了：“长川，这可不是开玩笑。”
顾长川：“叔，我没开玩笑。”
小吴幸灾乐祸：“大队长刚才还说要给年轻人机会，现在就别拦着了。”
刘福生算是看明白了，公社的拖拉机手和技术员联手给青山大队使绊子，想拿走这个拖拉机手的工作。
青山大队要是被他们拿捏了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青山大队绝不任人拿捏！
刘福生狠狠抹了把脸：“行，长川你去检查，任何后果我给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