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薛三刀之所以能逮住翠兰和赵无忌,也是莫进报的信。他知道薛三刀年纪虽然大,却仍如少年一般风流,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尤其是那种秀色可餐的有夫之妇。便把翠兰在外流浪的事告知了他,只要在北上的道路上埋伏,一定能找到这两人。
李俊峰见师公成了这副模样,大怒,伸掌直取莫进,两人斗了不到三合,外面一声炮响,更多锦衣卫打扮的人闯了进来,将四面团团围住。
一群人冲上来正要对翠兰下杀手,身受重伤的薛三刀忽然一跃而起,一道强劲的刀风,将新来的锦衣卫挡在了外围。莫进一拳震开李俊峰,惊讶薛三刀还有力气使出如此强劲的一击,看了一眼斜躺在地上,安然无恙的翠兰,问道:“这女人和你非亲非故,值得你舍身去救么?”
薛三刀伏在地上,“嘿”了一声:“老夫答应过人家,只要他胜了,就把人完好无损地还给他,怎能食言?”
莫进则对此十分厌恶,说道:“我不喜欢和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打交道,正是在此,你们这些人都太迂腐。你救了这女人,对你不仅毫无益处,还会令你陷入两难的境地。知道和朝廷作对的下场么?”
薛三刀吃力地笑道:“习武之人,若是还时常受制于人,那这一身武艺还有什么用?手长在老子身上,老子想救谁就救谁,想杀谁就杀谁!”
莫进听了很生气,嚷道:“这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死了可别怪我!”他抽出绣春刀,准备沿着薛三刀的脖颈砍下,却在这时,嗅到了附近的一股杀气。
只是提刀一挥,他就挡下了从今惜古手中射来的冰晶,挡完还不忘嘲讽:“就这些?看来传说中的摘叶飞花,也不过如此!”
今惜古并不指望这一招就能致他于死地,只盼这一下能转移他的注意力。结果正如他所料,相较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和受重伤的老头儿,他内心还是更忌惮他随时射来的暗器。莫进尽管一直都面朝薛三刀,从始至终,注意力都没有从今惜古身上移走。
今惜古发现他的功力又有增长,莫非近期从各派搜到的秘籍都已进了他的库房?他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因为方才那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很明显是清风堂的“奔雷掌”,而这个门派已经被灭,明面上是绝情宫所为,其实是现在的锦衣卫在背后捣鬼。
“今惜古,你勾结匪类,与朝廷作对,现在还袭击朝廷命官,数罪并罚,现在是头号通缉对象,你下半辈子都只能在死牢里度过了!”莫进得意地说道。
一群锦衣卫把他给围了起来。
如果是他一个人,现在杀出重围,凭借那套“樱花阵”的轻功绝技,倒是可以做到。但眼下还必须救走赵无忌和翠兰,赵无忌还昏迷不醒,翠兰又被点了穴道,若是将他们留在这儿,恐怕会是凶多吉少。
人不能太贪心,当你“既要又要”的时候,是不可能获得自由的。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没那么好心,这个世上只有坏人才不会有那么多烦恼,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住手!”一声充满威慑的言语从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一个身着白衣的美妇正缓缓走来,手里拿着一把楔形武器,谁也没见过这把武器,谁都打心底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物件。
因为来者不是普通人,而是绝情宫的夕月。
夕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人细想了,就连莫进也愣在了原地:“你手中的这把武器,莫非就是……”
“没错,正是火龙弹。不想死的话,全部退开!”夕月叫道。
所有人赶紧往两边缓缓移动,唯独莫进还站在原地:“你该不会是拿把假货在唬我们吧?”
夕月也不言语,毫不犹豫按动了机括,那把楔形武器张开了前端的裂口,朝右手边的一栋没人的屋子喷出火舌。一道强烈的闪光,“轰隆”一声,屋子被移平了,砖瓦碎裂得到处都是。
“现在还觉得是假货吗?”夕月问。
莫进低下头,不甘心地退到一边。
夕月瞪着今惜古道:“还不快带着人走?”
今惜古先解了翠兰的穴道,又跳上房顶,把赵无忌抱下来。
夕月和今惜古并排站立,试图用这把破坏力极强的神器喝退众人。
莫进不相信堂堂绝情宫的二当家会如此草率,问道:“这是你们绝情宫的选择?”
夕月犹豫了一会儿,回道:“这是我的选择。”
她拽着今惜古的手,今惜古怀里抱着沉睡的赵无忌,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翠兰,一起往山庄外面走。
身后的锦衣卫紧紧跟着,李俊峰见这些人都在往外走,也不去追赶,连忙叫上弟子们给他们的老爷子治伤,并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今惜古的左手被夕月紧紧拽着,他感到有几分异常。他虽没牵过夕月的手,但牵过另一个人的,这个人的手他十分熟悉,细腻柔软,还因为长年培育花草的缘故,带着一股暗香。
他的怀疑马上得到了求证。
一行刚出大门,就见到了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的月亮,丝滑的月光洒在山涧,留下一道清冷的光芒。光芒照亮了他们眼前的山路,只要沿着这条道下去,就可以下山了。
但这时候,山道上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人戴着恐怖的铜面具,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而另一个,和今惜古身前的夕月长得一模一样。
今惜古身前的夕月停了下来,和山道上的夕月四目相对。
翠兰见状差点儿吓出声来,身后的锦衣卫也傻眼了。
绝情宫的魔头朝日固然可怕,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夕月?
朝日上下打量着这个形态相貌上无懈可击的冒牌货,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她其实早就知道,一个不该留在绝情宫的人,一直留在宫中,扮成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伺机而动。而这个老太婆的真实身份,她也知道,这个世上没有谁比她更会扮老太婆。
她曾在百花楼里和这个老太婆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多年,她的动作、神态、脾气都了如指掌。
“海棠姐姐,别来无恙。”朝日温柔地说道。
今惜古身旁的夕月微微一笑,真实的夕月从来没有这么笑过,还露出了两颗浅浅的酒窝:“好妹妹,你怎会知道是我?”
“夜半三更,你突然造访我的卧室,我就知道是你了。”朝日说道。
“为什么?”海棠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这个扮相已经十分完美了,这可是我此生最满意的杰作之一呢!”
“的确是无懈可击,哪怕是在白天,我也没法从外形和举止中发现任何不同。只是……如果是真的夕月,她是绝不会踏进我的卧室一步的。因为……”朝日转向身旁真正的夕月,“她讨厌我。”
海棠恍然大悟,若是让她对昔日的姐妹产生厌恶之情,她至今还做不到。
真正的夕月没有回应,只一副冷漠的表情看着今惜古手中的赵无忌。
“姐姐你伪装成夕月的模样,用今惜古亲传的功夫,盗走了火龙弹。不得不说,这套‘探云手’你倒是使得挺纯熟。看来今惜古没少手把手教你!”言语里有着浓浓的讥讽和憎恶。
“妹妹,冤有头债有主,我偷了你的东西,你也偷了我的东西,姐妹俩的事,可不要牵扯到了外人。”海棠卸下了装扮,重新穿出了她的一身红服和霞帔。
“海棠姐姐还是那么美,也不知道真实的年龄究竟有多少岁了!”朝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弄,“年龄大了,就应该早一点想想身后事,何苦插手年轻人的事情呢?”
海棠“呵呵”一笑:“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儿也不省心,有些人不懂得尊师重道,为达目的,连自己的师父和同僚也不放过呢!”
朝日大笑起来,只觉得海棠说的那个人十分可笑,她现在非但一点儿也不尊重自己的师父,反倒觉得她该死:“姐姐说的是腊梅师父吧,徒弟生死未卜,做师父的还能心安理得地待在温柔乡里,难道不是一种罪过吗?”她的语气顿时变得恶毒起来,饱含戾气:“若真的把我这个徒儿放在心上,便不难知道,我这些年还在水深火热中度日如年。那日,她已留下了悔恨的泪水,承认了自己这些年对不起我,是自愿赴死的,怨不得我。”
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来,今惜古才确信,腊梅和月季真的死在了她的手里。她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和同门,此时此刻,他心如刀绞,实在不忍相信这个事实。
“你偷走百花之根,究竟是为何?”海棠问道。
“当然是为了治好我这些年的疮伤。百花之根放在百花楼只是装饰物,在我手里,却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就让它作为你们这些年对我的补偿,难道不行吗?”
海棠有些恼火:“这是初代楼主的遗物,你怎敢……”
她话说一半,就被朝日打断了:“凭什么你可以轻易拥有一副绝世容颜,难道我这辈子就得戴上这副又丑又重的面具度日?”
这句话说得海棠哑口无言。
“还有你,今惜古!”朝日又转向他,“我不是命令你把薛三刀的人头拿来见我吗?为什么你手上还抱着无关紧要的事物?”说着还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翠兰,“怎么,还结识了另一位红颜知己?”
她有意突出了“另一位”,显然是话有所指。
“事实上,这位翠兰姑娘是丐帮掌钵龙头杨铁山的妻子,倘若救下她的话,就能替绝情宫挡下一场血光之灾。”今惜古说道。
朝日忽然放声大笑,今惜古此时发现,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好陌生。并非因为她戴了副陌生的面具,连笑声都是他从前没有听过的。
“冷冷,你听我说……”
“你住口,从今往后,不许你这么叫我,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声若雷霆,填满了整座悠悠空谷,令在场那些锦衣卫无不惊诧。现在魔头朝日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就算是三岁小孩也把她当做恐怖的代名词。
身后的莫进早已蠢蠢欲动,大呼道:“废话到此为止,朝日宫主,夕月护法,现在我命令你们,把今惜古和海棠仙子擒住,交由我来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