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乔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忘记逃跑,只是怔愣在原地,还是葛英跑进船舱,一把拽住夏子乔向外拖去。
“快走!”
烟雾之中,葛英一边捂住嘴一边咳嗽,提在手中的夏子乔就像死了一般,他用尽力气也没能将夏子乔拽起来。
葛英咬牙,如果不是觉得夏子乔还有用,将来在海上也得依靠夏家立足,他就将这蠢货一脚踹进大火中,这般想着,他扬手狠狠地掴了夏子乔一巴掌。
脸颊上热辣的疼痛让夏子乔回过神来,他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绑着火药的箭矢接二连三射入船舱,几乎将整个船舱都点燃,大火眼见就要将他吞没,求生的欲望让夏子乔挣扎着起身,跟着葛英狼狈地逃出船舱。
站在船板上,夏子乔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到从四周传来的叫喊和厮打声,除了他们这条船,前面的四条船也被火箭点燃了。
燃起的大火照亮了水面,他也看清楚对面拦截的官府大船。
“我们被官府发现了?”夏子乔结结巴巴地询问葛英,受了惊吓又被风一吹,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三掌柜呢?他们怎么不来救我们?”
葛英笃定地道:“后面的船一定会来帮忙,不过……”他转头看失火的船舱。
他们也得能等到。
“两位郎君,”护卫道,“先跟着后面的小船离开。”
“去哪里?”夏子乔询问。
护卫道:“先往后撤,我们冲开一条口子,就带着两位郎君离开,只要到了莱州,登上咱们家的大船,衙门就追不到了。”
夏子乔忙不迭地点头。
等到小船靠过来,葛英、夏子乔被护卫带着逃离,船上剩下的人则上了后面的船只,直奔着衙署的大船而去,加入了战局之中。
葛英看着那愈发嘈杂的水面,不禁向河中看去。
“你可会凫水?”葛英问夏子乔。
夏子乔摇头:“不会……”
葛英微微皱眉。
夏子乔道:“我们一会儿还要下水吗?你……你会不会……”
葛英叹口气道:“我也不会,再说若非水性格外好,下去也是凶多吉少,所以……我们只能依靠这条船。”
“两位郎君放心,”这护卫是刘一桂亲自安排的,腰间带着利刃,一直跟着二人,“掌柜的受夏尚书所托,定会将郎君们带出汴京。”
夏子乔丧气地道:“你们能是官府的对手?”
护卫没有直接回应夏子乔:“衙署为了找郎君们,分兵各处,这边关卡上的兵卒必定不多,只要我们短时间内将他们压制住,就能顺利脱身。”
夏子乔接着道:“你们可曾想到了会如此?”
护卫颔首:“自然,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夏子乔显然已经控制不住心中的担忧,追问道:“你们不是买通了关卡的人?为何没有事先通消息?”
葛英一把拉住夏子乔,夏子乔这话已经带着质问和埋怨,他们二人落魄至此,若是再开罪了这些人,就彻底没了依靠。
葛英低声道:“巡检司的人到了,自然就要接手关卡的布防,就算发现端倪,消息也传不出去。”
护卫不再多言:“两位郎中歇一歇,我要去船头看情形。”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水面上有人喊道:“快,靠上去,一定要击退官兵。”
夏子乔一喜,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水面上快速驰来两条船。
帮手终于到了。
葛英盯着那两条船:“这是……”
护卫道:“是赵仲良的保丁队,这些人比我们要厉害,他们出手必定会拼命,肯定能压制住官兵。”
护卫是看过保丁队如何抵抗山匪的,赵仲良手下的人,遇到事不会临阵退缩,就连杀人不眨眼的山匪,见到他们都要避让。
葛英听刘一桂提及过保丁队,大致也是这个意思。
若是这般……趁着保丁队与官兵缠斗的时候,他们兴许有机会逃走。
葛英看向夏子乔:“做好准备,一会儿可能就要冲卡。”
夏子乔早就吓得面色惨白。
“想要活命,就得如此,”葛英递给夏子乔一柄钢刀,“一会儿若是有官兵摸过来,立即砍杀了他们。”
夏子乔从未亲手杀过官兵,听得这话不禁手脚发软。
葛英沉下脸:“他们不死,就是你死。”
夏子乔哆哆嗦嗦握住了刀柄。
……
两条逐渐向关卡靠近的大船上,孙长春仔细地看着周围的情形。
手底下的兄弟都在等他吩咐。
这是赵仲良带来汴京的全部人手。
赵仲良和孙长春只要一声令下,不管要对付的人是谁,这些兄弟都会上前搏命。
就像现在,前面的是官府派来的人,他们也并没有半点的退缩。
他们必须要迎上官兵,赵仲良才能进一步得到刘一桂的信任,接近三掌柜。
孙长春知晓此去凶多吉少,他也不在乎,只要赵仲良能报仇就好。
他们之中,总得有人能得偿所愿。
这是孙长春等人早就想好的,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方才赵仲良带回消息,有人会暗中接应他们。
孙长春没抱太大希望,贪官污吏,山匪盗贼,他见过太多,这些人无不是趋利避害,一个女子真的有这样的魄力?
不过,既然赵仲良信任他,他也愿意试一试。
孙长春想着拿起角落里的经幡,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来。
彩色的经幡,在风中飘扬,上面的梵文佛经和吉祥图案,此时此刻格外的庄严、神圣,就连这些手上沾血,从不信佛陀的人,都不禁微微动容。
下一刻,孙长春伸手将经幡扯开,布帛撕裂的声音入耳,众人不禁露出吃惊的神情。
孙长春将扯掉的经幡绑在了自己的右臂上,笑着看兄弟们:“这是仲良拿来的,兴许能保大家平安,不管信或不信,都给我牢牢地绑好。”
兄弟们纷纷开口询问。
“咱们什么时候信过这些?”
“是啊!”
“谁会信那些泥胎,”孙长春笑着,不过片刻后他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也许有人会暗中接应我们,经幡就是他们给的,戴着就是方便他们分辨我们的身份。”
兄弟们听得这话,眼睛中一闪光亮。
孙长春道:“不过……局面混乱,我们也不知晓那些人能不能到,何时会到。”
兄弟们却不在意。
“这是好事,不管有没有用,绑上再说。”
说着从孙长春手中接过经幡,开始动手撕扯,清脆布帛裂开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悦耳,仿佛是一曲为他们践行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