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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婼:“……”倒是没想到,榴娘竟会这么劝她。

是——她知道陆瑾瑜对她好,但她也气恼他总是按照他的意愿来安排她啊!

明明先前他们都说好了,尊重彼此,绝不隐瞒欺骗彼此,更不会替对方安排决定任何事情。

可他还是用他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先是说让她离开的话,而后又霸道的把她关在房间——

想着,沈清婼的脸色便有些不好,她说话的声音也是硬邦邦的:“若是真有一天,他真上了有心人的当,被引诱了过去。那也只能说明我们缘深情浅。他自是去过他的逍遥生活,我也不会后悔,自会好好过我的日子的。”

榴娘:“……说是这么说的,可若真付出过真心,又如何能那般轻而易举的放下?”

榴娘说着又凑近了她些,笑着问她道:“便是大小姐如今和他置气,难道不是因为他做的事儿不尽如你意吗?”

“其实,说来,这些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他心中有你,你心中有他,这才是最最重要的。”榴娘说的漫不经心的。

沈清婼轻挑了下眉梢,却是郑重其事起来。

她定定的望着榴娘的眼。

榴娘却蓦然大笑起来。

声音若银铃般清脆悦耳:“大小姐不会以为我不相信爱情吧?”

“是——我身处泥沼,也没少听人吹捧,夸我身段好,声音甜,花样多。既能哄人开心,还能让爷儿们放松身心。他们开心的时候,有的还说恨不得和我同生共死算了!”

“可我要个赎身银子,他们都不舍得。大街上碰到了,也恨不得把脑袋别的远远的,装作不认识我,甚至有的还会朝我淬两口,骂我是个没骨头的贱皮子——”

榴娘说着,笑着,眼泪却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她抬手狠狠擦过了,继续道:“可哪又如何呢?我又从来不是为他们活的——”榴娘抬手抚摸上了心口:“我这颗心也从来不是为他们跳动的。”

“他们在我心中早就是薄情寡义之人。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儿,我自不会放在心上,也自不会去劝,去说,去期盼些什么,更不会去为他们祈祷。但你们不同——”榴娘的话锋一转,看向沈清婼的眼里,泪光依旧闪烁,却是隐约带了笑意。

她甚至轻抓起了沈清婼的手,情真意切的凑在她的耳朵边,低声道:“我是真心希望情深之人不被辜负的。”

“大小姐,我实话说,我喜欢上二爷了。风流倜傥,拿的出银子给我赎身,还不会仗势逼迫我——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会让人芳心暗许的。”

沈清婼明显愕然。

榴娘却又轻笑道:“但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非是我能所肖想之人。”她言语间又带了一抹苦涩,声音也越发低闷下来,几不可闻:“毕竟和大小姐您相比,您是那天上月,我却是那脚下尘……”

“不过也不能这般说。大小姐其实也不同于我所认识的那些大小姐。您和他才是真正的一类人。这才是我最为无奈的地方。”

“我相信爱情,我也想轰轰烈烈的把一颗心捧到一个人的跟前,让他瞧瞧,即便我世俗,恶劣,卑贱,但我依旧愿用一腔赤诚去爱他,去守护他——”

“但很显然,他不需要我的陪伴,甚至,我的存在可能都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为什么要去让他作难呢?我宁愿选择走这样一条道路,最起码我守护了他,对吧?”榴娘已经泪眼模糊。

但那双经泪水洗涤过的眸子却亮的惊人。她攥着沈清婼的手也越来越紧。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了下,冲着沈清婼道:“所以,你和他一定要好好的。沈大小姐,他那么好的人,你这般好的人,不该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分开的。”

“我希望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榴娘说的情真意切的。

沈清婼低头看向她攥着她的手。

手指纤细,泛着莹润的白。手背上却青筋凸起,那筋脉似是都快要从皮肤里爆出来。

可见她的纠结和决心。

沈清婼轻叹了声,却没发一言。

此时此刻,她说任何话都显得矫情,显得像是在榴娘的伤口上故意撒盐。

但榴娘却固执的望着她:“你会和他好好的吧?”

沈清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除了希冀外,似乎没了其他情绪,这才轻轻颔首,郑重的道:“会的。我也希望借你吉言,我们真能走到白头偕老。”

“那便好。”榴娘似是松了口气,缓缓闭眼靠在了车厢上。

沈清婼心底却是千滋百味的。

她撩起车帘往外望去。

陆瑾瑜此时也正好回望过来。

夕阳西下,橘色的阳光笼罩在马车上。马车缓缓驶过一片竹林。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沈清婼的脸上。

光影明明灭灭,沈清婼那张绝美的脸时隐时现,却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

一直紧提着的,慌乱的心突然便安定了下来。

刚才榴娘说话的时候几乎都是贴着沈清婼说的,陆瑾瑜和楚临并未听说分明。

但眼下看沈清婼静静的望着他,却一直没有放下帘子,陆瑾瑜当即便冲人露出一抹笑来。

那笑容灿烂晃眼,沈清婼只觉得心跳突然加速了些。她忙慌里慌张的赶忙放下了帘子。

却正好对上榴娘睁开的眼睛。

榴娘眸底划过一抹羡慕:“真好。”

沈清婼:“……”正想着要找话安慰榴娘两句,榴娘却幽幽道:“既然你们已经重归于好了,那我便可以放心提要求了。”

沈清婼:“……”

榴娘已经自顾自的开口:“我想死后离开皇宫,葬于洁白的茉莉花下。下辈子,我想干干净净的遇到一个良人,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良人。沈大小姐,你会答应的吧?”

“自然。”这么聪慧还识趣的人,偏偏又是个可怜人,良心未泯的可怜人,坠落泥潭而依旧心怀希望的可怜人。

这可怜人的请求,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沈清婼二话不说的答应下来。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马车也停了下来。

李大人和秦大人从驿馆里迎接出来,看到装扮过的榴娘,眼神明显一亮,随即,两人冲着陆瑾瑜轻轻颔首:“有这般神似的人,想来这边的选拔可以暂停两月了。”

也就是说,榴娘可能只能活两个月吗?

沈清婼看着榴娘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进去驿馆,心里到底过意不去。她猛地从陆瑾瑜身上拽下那颗玉佩来,快走两步,跟上了榴娘,把那枚玉佩塞到了她手里:“虽然北辰帝可能没多少善心,但若能糊弄住他,还是尽量要保全好自身。”

榴娘紧紧攥了那枚玉佩。冲陆瑾瑜粲然一笑后,她冲着沈清婼道:“那是肯定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肯定是活的最久的那个——”

只是终归是一死啊!

榴娘猛然疾跑进了驿馆,等到确定陆瑾瑜和沈清婼离开,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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