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斯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是的, 他是个非常重视外在形象的人, 但那更多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心理需求, 和外界对他的褒贬关系不大——这看起来是个非常矛盾的说法。
但这么说应该就很好理解了:
当莱克斯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的时候, 他就会自动过滤所有坏话;当莱克斯对自己的形象不满意的时候,那些坏话就会被他一个不留地收集起来。
当他觉得好,他就能无视所有贬低责骂,当他觉得不好, 他就会无视所有赞美夸耀。
而对自己现在的形象……莱克斯的心情有些复杂。
要说喜欢?他又不是发际线后退到无可掩饰索性剃成光头,正常情况下有谁会喜欢光头。
要说讨厌?也不至于。要是真的讨厌,他完全可以把头发留起来,或者戴个假发遮掩,但他就是选择坦坦荡荡地把他光秃秃的脑袋给露出来。
新闻对于总统的发型探讨越来越露骨, “过于劳累导致秃顶”已经成了火遍世界的笑话,连英国的王子都在社交媒体上矜持地对卢瑟总统表示了自己的遗憾和安慰。
那语调里还有点感慨是怎么回事?觉得自己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结果美国总统先帮他秃了,吸引了媒体的视线?
莱克斯的心情有些复杂。
又好气又好笑, 有点愤怒,但又觉得没必要这么愤怒……总而言之各种情绪一股脑地往上涌,别提有多纠结了。
而且卡尔好像觉得他这样很好玩。
这就让莱克斯更纠结了。
当然, 总统先生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是没人知道的,唯一一个对他的想法有所了解的茉西又三缄其口, 完美地维护了自家老板深不可测的形象。
不, 老板就是深不可测的, 这一点不用怀疑。
只不过老板一碰到卡尔就会变得,咳,恋爱脑而已。
茉西不太清楚老板和卡尔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对老板奇怪的发型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倒是有点猜测,毕竟老板的头发不是一点一点往下掉的,是一夜之间忽然失踪的。
而且恰好是在去乡下见卡尔的那次失踪的。
已知卡尔很喜欢老板的那头小卷毛,又知,超人曾经有过给老板剃毛的举动,提问,老板的头发都去哪儿了?
……这是道送分题,也是道送命题。
机智的茉西当然会假装不知道老板换了个发型,而且坚决不参与任何讨论老板发型的话题。
而莱克斯,他坚持不懈地努力着,试图让卡尔放弃对秃头的喜爱。
“蜜糖,你知道我是个总统,这种发型有损我们的国家形象。”
卡尔瘫在沙发上:“别担心,莱克西,国家形象是不会被某一任总统败坏的,尤其不会被发型败坏。”
“我被麦考罗夫特嘲笑了。”
“才怪。”卡尔说,“他的发际线那么可怜,才没空嘲笑你。他最多嘲笑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被卡尔猜中了,大英政府确实在电话里狠狠地嘲笑了莱克斯一顿。
莱克斯闭上了嘴。
下次再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用上了不可思议的语气。
“蜜糖,你用我的头发给康纳做沙袋?”
“那是个玩偶,不是沙袋。”
……康纳那个臭小子,完全把玩偶当沙袋用。
“不过我跟他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用玩偶出气,所以他可能把玩偶当沙袋用了吧。”卡尔安慰莱克斯,“别担心,玩偶的质量很好的,你看到它脑袋上的头发了吗?”
“……”
卡尔揭晓了答案:“那就是你的头发!上次被我剃掉的那些!”
他满脸都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莱克斯满肚子的哭笑不得,最后也只好说:
“康纳喜欢就好。”
“没这回事,他一点也不喜欢。”卡尔奇怪地看了一眼莱克斯,好像是在吃惊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蠢话,“谁会拿自己喜欢的玩偶当沙袋啊?只有不喜欢的才会有这个待遇。”
“……”
莱克斯很少有这样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劲的时候。
“噢,”卡尔仿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别担心,康纳还是挺喜欢你的,他只是不喜欢那个以你为原型的玩偶。”
他无辜的蓝眼睛看起来纯洁得像浅海。
谁能对这样的一张脸生气呢?
莱克斯能。
但他现在并不生气。
“我明白,蜜糖。”莱克斯心平气和地说,“我完全——明白。”
他默默地在心里给康纳记上了一笔。
对自己坑了小康一把并不知情(?)的卡尔心满意足地笑了,他转过头,给了莱克斯一个湿润的吻。
像这样类似的场景和对话多来几次之后,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卡尔的态度和意思了。
莱克斯不需要“多来几次”。
在他第一次向卡尔求婚惨遭失败,破廉耻地被卡尔抱着在草地上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是的,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但他当时真的没想到卡尔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豪放,完全不担心被卫星拍到——话说回来,卡尔的红披风一定是特制的,躺在上面的感觉很不错——但最凄惨的不是求婚失败,也不是被按在地上这样那样——而是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剃光了。
对任何阴谋诡计莱克斯都能潇洒应对。
但剃头……?
这就过分了啊,这是什么精神病人的路数?卡尔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老和自己的头发过不去?
莱克斯怎么也想不通。这意味着和卡尔有关的未解之谜又多了一个。
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去解开那些谜题。
至于头发,唉,随便吧,卡尔就喜欢捉弄人,他还能怎么办呢?
或许是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坦荡了——悄悄说个不是秘密的秘密,那些身居高位的议员和各个局长们,可有不少都是发量稀缺人士。
这些人用生发产品、请遥远的东方医生给他们做针灸、把奇怪的植物的浆糊涂在头皮上,连做植发的都不在少数,遮遮掩掩、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相比较起来,出门在外连帽子都不戴一顶的总统是多么清新脱俗、不顾世人眼光啊!
民众更同情,也更尊敬总统先生了。
那光秃秃的头颅是如此惹人怜爱:难道他不冷吗(嘶声)?
当今总统才三十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已经身患如此顽疾……
一定是因为公务太过繁忙,属下太过尸位素餐(茉西:???我?尸位素餐???),可怜的总统,既被工作压垮了身体,又得不到情人的滋♂润(卡尔:呵。),闷闷不乐,沉郁在心,这才导致了悲剧!
记者们总是能以最敏锐的感官捕捉到民众的想法和心声的。
当他们意识到人们的想法之后……
露易丝: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当机立断,在同行们还因为莱克斯的威名犹豫不决的时候飞速写稿发文。
其实她没多写什么自己的意见,基本上,她只是整合了一下民众们的呼声,也就是把上述那些心理活动直接写在头条上了。
什么?加工?不存在的,没有加工,那么有意思的看法,就是要直接放上去才好笑,加工之后就失去了味道!
于是,当她的头号粉丝卡尔,点开那条新闻看完后。
他叫在不远处研究菜谱的莱克斯:“莱克西~”
“嗯?”莱克斯扭头看他,眼神有点警觉。
卡尔朝他张开怀抱:“莱克西~”
莱克斯不假思索地放下手中的菜谱和蔬菜,走过来,坐到卡尔的身边。
“莱克西,你冷吗?”卡尔很认真地问。
“……不冷。”莱克斯谨慎地回答。
他想:卡尔为什么这么问?
卡尔想:莱克斯那聪明的脑袋里一定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这么问他了。
他咳嗽了一声好藏住自己的笑意,然后抬手罩住了莱克斯的头:“来,我给你捂一捂就不冷了。”
“……”
莱克斯已经被惊呆了。
这对话实在是太过智障,他现在就像是超级电脑面对经典版的红白机,明明超级电脑的功能甩出红白机几个银河系,却因为系统不兼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傻乎乎的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
卡尔捧着莱克斯的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在那双绿眼睛恢复理智前松开了手。
“……原本不冷的。”莱克斯说,“但你离开后就变冷了。”
“我很乐意温暖你,用你喜欢的任何一种方式。”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不。”
“我应该早几秒问你这个问题,是不是?”
“也许。”卡尔说,“也许。”
莱克斯笑了笑,起身吻了一下卡尔的额头,然后走向开放式的厨房。
“我觉得你有点扎手了。”几秒后,卡尔沉吟着提议,“我们今天早点睡?”
莱克斯一刀把西蓝花切成了两半,“晚上吃什么?”
“你身体上的任何东西。”
莱克斯换了一朵西蓝花,又是一刀两半:“你别想再趁着我……折腾我的头发。”
卡尔笑起来。
他斜托着下巴,朝莱克斯甜蜜地吮了一下唇角。
“别弄了,亲爱的,我炖的小羊排够吃了。现在时间正好,我们还有点黄油。我想你应该……热得足够融化它。”他说,“嗯?莱克西?”
莱克斯又是一刀。
但这一刀没能切断西蓝花。
可敬的总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受这种诱惑……但当卡尔起身离去,他当机立断地跟了上去。
明天的总统也将一如既往地深受秃头危机所害呢。
可贺可喜,可贺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