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顶级阳谋（五）
会议开到这时，已是一点敲过。
藤原渐次打完电话，一身轻松地回来坐好，顺便跟柴田和山本用日语交谈了几句。看他这副样子，日本使团在莫斯科的谈判应该是非常顺利，这份协约的签订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该由刘明达来做他最终的陈述了。
他知道，面对着眼前的这五个，任何的隐晦和躲闪都会被当场识破。都是积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啊？最终能被他们所接受的，就只能是阳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索性把心一横，拼了！
“山本司令，你刚才所提到的信任，对我个人而言，听着有点惶恐。怎么讲呢…… 其实以你我之间的关系，现在也谈不到这些。我刘铭达今天站在这里，代表的是国民政府，而在政府与政府之间，根本也不需要去谈论什么信任，讲清楚当时当刻的利益分配就好。至于我个人么…… 以前是在为哈佛办事，现在是在为国民政府办事，以后的将来，谁又能讲得清楚呢？但有一点现在就可以明确，我刘铭达做的所有选择都会有一个最最基础的原则，那就是不去损害中国老百姓的利益，能争取的就去争取，争取不到，无害就好。你讲我爱我的国家如同像你一样，这句话很重，我愧不敢当！我虽是个中国人，但向来接受的是西方民主自由的思想，我的热爱，是基于父精母血的血脉传承，是回报于这片土地的哺养之恩，是感恩于同根同源同种同姓之间的唇齿相依，而至于这个国家、这个政府…… 那是他们的选择，不是我的。如果要我个人来选的话，并不一定就是非彼不可。所以，所谓的忠孝仁爱，在这个‘忠’字上面，我跟司令阁下…… 不可并论。”
这话说得没毛病，山本略微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现在，我之所以选择为南京政府工作，唯一的理由就是只有在这里工作才能真正帮到占领区的老百姓去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谋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司令阁下，你讲话很直接，也很坦诚。那我也就开诚布公，来谈一谈我对‘占领区’这三个字的一些看法。”
“占领区，顾名思义，占领的是土地，是人口，也同时占有了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人们所应有的主权。上升到民族情绪，这万万不能接受，但在实际发生之后呢？ 调低一个高度，仅从日常的生活考虑，大家的日子还是照样要过。老百姓其实很简单，从古到今，所谓的计较，无非就是温饱二字，至于主权，至于在这片土地上到底是由谁来管理，他们只会从自家日子过得好坏来进行最最直白的评判。要是让老百姓活不下去，哪怕你是个中国人，照样要被推翻，要让老百姓衣食无忧，那你就算是个异族，大家也能慢慢接受。我们不用讲那些远的，从清军入关到清王朝的最终覆灭，这两百多年里面发生的种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刘铭达说着说着有点想吐，忙顿了顿，调整了一下。
“我说的这些道理，其实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有了。孟子讲：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既然选择了回国保民，自然不会再去计较现在是谁在占据着这片土地。中国人有本事，那就让中国人来管，如果没本事，那就只能让别人来管，管好了，自然就是护了民，管不好，万劫不复也是活该！当然…… 从文化认同上讲，我个人还是希望由南京政府来管，而且要越管越好。”
“我相信，有此类想法的并不只有我一个。汪主席和周秘书长，以及绝大多数为政府机构工作的同仁们，可能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周佛海，见他正在适时地点着头。
真捧场啊！
“所以，刚才司令阁下讲到，你不相信任何的中国人会对大日本帝国怀抱善意。这句话，是事实！而且我还能帮你再补上一句：你同时也应该相信，大日本帝国所有的军政民众，也不会对中国抱有任何的信任！”
这话说出来，引得柴田连连点头。
刚才他被山本奚落了几句，自然是一有机会便要为自己正名，现在刘铭达明里暗里把话说得通透，既是坦诚了他真实的想法，也同时帮自己这边解了尴尬，心里不由地生出几分好感。
刘铭达继续往下讲。
“所以，我现在代表国府金融部门先来提出一些大致的构想。大家听完之后，我再来解释各自的利弊，在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以这个构想为基础，再来讨论具体实施的细节。”
“首先，跟苏联的这份协约必须要签，签完之后，还要大肆宣传……”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柴田羽，笑着问：“柴田君，这其中在政治上的好处不用我来讲了吧？阁下可否抽时间拎出一些要点，同贵国外务省的同仁一起把这个题材做到举国欢腾？”
柴田嘿嘿一笑，“刘博士客气了，那是自然。”
没想到刘铭达紧接着口气一变，“在做好外宣的同时，还请柴田君和藤田君一起，向天皇陛下老老实实地报备：这些原油就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看着好看，摸是肯定摸不到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中岛美惠子居然偷着笑了笑。
什么意思？
现在没空去猜，他继续往下讲。
“这份协约签完之后，请藤原君即刻去走通政府背书流程。我的想法，在第三帝国对苏俄宣战之前，要将这份协约拆散到零散的原油期货合约之中，而这些期货合约，再经由中储银行的海外机构，在纽交所和伦敦的期货交易所里分别挂牌……”
说到这里，藤原恍然，他跟柴田两个对视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山本不懂这些，让中岛提问。
“照阁下所说，这些原油想要用来变现，那么跟您刚才所说的关系到大日本帝国的经济民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司令阁下，我们要把一份看不到摸不到的虚应协议变成一些触手可及的战时物资，这是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