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门被人从里打开，只是并未停留多久，就被出来的人带关。
“荣将军，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将军正在休息，这几日冬狩，将军实在是累着了。”
浮元子面色冷淡道。
荣申闻言眉头紧锁，瞥了眼手边跪着的人，随即道：“那烦请浮侍卫同将军说一声，末将就在此等候。”
浮元子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屋子。
腊雪一尺厚，云冻寒顽痴。
天边演变成了灰白色，阴霾蔽日，雪片哗啦哗啦砸在地上，荣申身上的厚盔甲都挡不住严寒，搓了搓手心，眼睫毛上都是雪粒子。
“……”
一个时辰过去，屋子里仍然没有动静，荣申都快怀疑，晏骜川不是睡过去，而是晕死过去了。
深吸一口气，荣申抬手又敲了敲门。
“浮侍卫，上将军醒了吗？”
“尚未。”
这次浮元子甚至都没有出来，冷冰冰的一声让荣申咬紧牙关。
罢了。
眼下节骨眼正焦灼着，那群蛮子被姓晏的送进宫，眼下还不知道具体情形。
主子那边也在等消息。
眼下，他若是不能让姓晏的相信他，只怕主子那边也容不下他了。
“……”
等就等。
总比丢了命好。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荣申从浑身发寒，等到从头到脚都是麻木，若非已经活动了好几次，只怕都抬不动手了。
“将军，人要晕过去了。”一旁的侍卫低声禀报。
荣申看向一旁被架住的人，眉头紧锁，只好敲门。
“咚……”
一声尚未落下，屋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荣将军，我们将军醒了，听说您过来了，请您入屋。”浮元子道。
荣申瞧见浮元子面不改色的面庞，将满腹怒意强压下去，摆出笑脸走进去。
“上将军。”
屋内，年轻人斜倚在黄花梨木躺椅上，身下垫着毛茸茸的兽皮，屋子里的炭火盆就堆了三个，暖烘烘的，同屋子外的冰天雪地全然不同。
“荣将军，我这几日实在是疲惫，方才一觉睡得久，才知道你过来了。”
晏骜川撑在椅把手上，作势要起身，“你看看这事儿闹的，害得你在外头等了那么久。”
“诶，上将军莫要起身，莫要起身。”
荣申连忙抬手阻拦，“上将军，末将没有等许久，只是末将身上沾染了寒气，上将军还是莫要接触，免得着凉。”
晏骜川就着他的话又躺了回去，责怪地看向浮元子，“荣将军来了，你何故不禀报？”
浮元子垂首，“回将军的话，属下是瞧您这些时日太过疲惫，荣将军来时，您好不容易才刚睡下，
若是就这样吵醒您，只怕您又睡不着了，实在是影响身体康健。”
晏骜川仍是严肃，“那荣将军能是别人吗？他是我兄弟，日后可千万别拦着荣将军了，
不然，我要你好看。”
浮元子颔首，“属下知错。”
“将军、将军千万别怪浮侍卫。”
荣申面上堆满了笑容，“是末将，末将让浮侍卫千万别通传的，将军刚忙完冬狩之事，
劳形苦心，精疲力竭，理当要好好休息，是末将不懂事，这才过来叨扰。”
“荣将军此言差矣。”
晏骜川躺着，一本正经道：“那你和我怎么能见外呢，我将你当作兄长看待啊。”
“上将军高看，末将当真是感激涕零。”荣申抱拳作揖。
“不过，你今日过来是什么事儿？”
晏骜川笑容懒散，“我等会儿正打算去樊楼喝几杯酒，你若是无事，一起啊。”
荣申闻言一愣，没有想到，晏骜川竟然是这副态度。
冬狩那日晏骜川忽然加入舞剑，加之将南蛮送进宫，荣申还笃定，他一定是发觉了什么古怪。
怎么如今看上去如此风平浪静？
究竟是装的，还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上将军，那酒我就不喝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您的决策。”荣申半跪在地。
“荣将军这般是为何？”
晏骜川连忙起身，虚扶人道：“可莫要如此折煞我了。”
“冬狩那日，上将军加入剑舞，末将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才看出来，
原来金吾卫种掺进了南蛮，我回来后，好生调查了一番，
竟然查到这厮在暗中将南蛮领进京城，安排进了金吾卫。”
话音落下，荣申将身后捆绑着的男子押过来。
“这人原是金吾卫中负责监督京城内的街道巡逻和治安工作的左街使，平日里，也负责衙门的防卫之事。
末将好一番调查，查出半月前，他滥用职权，收受好处，将这些南蛮安排进金吾卫。”
“左街使……”
晏骜川漫不经意扫了眼那人，随即道：“只是一点好处，就肯冒上砍头的风险，安排人进金吾卫？”
“属下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南蛮。”
左街使跪地，瑟瑟发抖，“属下、属下……”
“你不知道呀？”
晏骜川微笑，“那你是按照谁的吩咐办事呢？”
荣申瞄了眼左街使，后者连忙道：“属下每月的俸禄，实在是低微，养不起一家老小，
所以，就想着出去接点私活，原先街市中认识的人，说是有桩好事，还说上头有人兜底，
属下也是鬼迷心窍，所以……所以这才接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是出去接私活。”
晏骜川抬眉，“连金吾卫都敢安排人进来，你这胆子也不小。”
“属下真的是见钱眼开，又听说世家中有人照料，所以这才……”
左街使给晏骜川磕头，“求上将军饶小的一条狗命，属下真的不知道，那群人竟然是南蛮，
若是属下知道，是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去的。”
“世家中有人照料？”晏骜川眸底微动，看向荣申。
荣申接话：“金吾卫的俸禄微薄，的确是有不少小吏出去接私活，看来，左街使是被人骗了。”
晏骜川面不改色，“荣将军以为，他是被人骗了？”
察觉到对方态度不对劲，荣申斟酌道：“若是按照左街使所说，真的有什么世家照料，
那恐怕就难以调查了，上将军也是世家出身，更明白其中有多少龃龉。”
“可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世家的手笔？”
晏骜川缓缓走到左街使跟前，语调缓慢：“那日，本将军的确是察觉队伍中有所不对，
以防万一，这才入队，不过，剑舞之后，我还是听官家所说，这些人是南蛮。
所以今日，我才会奉命，将那些人押进宫中，由官家亲自审问。”
荣申眉心一跳。
他原以为是晏骜川察觉不对后，向官家告状，这才过来，想着试探晏骜川知道了多少。
却没料到，官家已经察觉了……
“官家说……”荣申下意识抬起脸来，试探性看向晏骜川，“官家…说了什么吗？”
晏骜川瞳仁缓慢转动，视线落在荣申的脸上，似笑非笑，“官家说的，似乎不是世家，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