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了分部后,秦岳终于可以留出时间陪孩子。
这些年他慢慢学着从各方面如何当一个父亲,同他一起学习的还有洪武。不知为何这小子和朝歌关系甚好,使得老父亲偶尔会吃个醋。
秦岳作为军人出身的最高统帅,加上他原本的性子就很外向直接,即便日后被战争和责任淬炼的沉稳可靠,在熟人面前还是时常流露出过去的性子,不像威严的上位者,更像唠叨的中年大叔。所以有时他也想,是不是因为洪武的性子更安静一些,不会管束孩子,所以朝歌才更喜欢跟他相处。
孩子的培养很耗费时间和精力,特别是如朝歌这般的“天才”,实力带来的傲气成倍,她被林晚吟教育出的思想秦岳花了很多年都不曾扭转,即使孩子不会走上战士这条路,他也希望不是排斥轻视的态度,而是能够明白每个牺牲都是有意义的,哪怕仅对自身而言。
秦岳本以为自家孩子会正常地上普通大学,然后作为一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至于工作什么的他这做爸爸的自然会安排好,不想做也没关系,难道他还养不起?只要朝歌能安安稳稳的,他会为她铺好路的。
他以为朝歌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这孩子不喜欢跟不顺眼的人打交道,当然能入她眼的也很少,从小到大身边可以称作朋友的存在几乎没有,唯二愿意接近她的两个也因朝歌中途转学回来而断了联系,或者说朝歌压根不愿跟他们联系。
那是和朝歌共同生活近两年后发生的事了,由于工作需要,秦岳不得不回平城处理事务,计算时间起码也要一年,他本着商量的态度和女儿提起,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然而打了很久的腹稿都没用上,这孩子竟然爽快地答应了,秦岳至今不知当时朝歌会答应的理由是什么。
后来他们两人就是各自正常的工作及上学,因为他忙,所以孩子实际还是独自一人居多,洪武也有事没法一直陪着她。可能也正因如此孩子才又想起了林教授,借物思情在他不在时又吃起了泡面,违背了自己曾答应过他的条件。
先前为了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秦岳早就亲自教导了朝歌如何做饭,但后来想想这颇有些不负责任,听起来像是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而让孩子自己照顾自己。
作为老父亲秦岳很是内疚和心疼,在用摄像头证实了孩子“不听话”后,他专门请了一个“阿姨”回去负责孩子的三餐,当然请的人也是经过选择有身份的,他可没那么心大随便将孩子置于危险之中。
再后来,他们回到了明其,再接着,他由于意外受了伤,然后就是朝歌有日突然找上他说要去军校,可那时对方已经在非军校重本学习一个多学期了。
其实那会儿秦岳听到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害怕朝歌的异常被发现,害怕她……再也回不来。
因为针对朝歌身上的秘密,在后来的相处中秦岳也知晓了部分,可谁都不知道他曾经为此连续失眠了四个晚上,感性和理性互相拉扯,最终还是父爱占了上风,秦岳最终决定将事情都藏在肚子里。
多年相处他早就把朝歌当成自己亲生的了,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孩子走上军校这条路,暴露在民众眼前、社会的各聚光灯下,只要对方能平平安安地就好,。
他劝,洪武也劝,他们清楚,凭朝歌的性格和实力,日后上了战场必得是最最前线的那批,可孩子这次异常地执拗,问她理由吧,她说不想当个小老百姓,想要更加刺激有趣的生活。这话属实爸见打,谁会特意去生死一线的战场上找乐子,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这场父与女的“拉锯战”持续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秦岳妥协了,没办法,这个逆女说他不答应就自己跑外头去,当个“独侠”雇佣兵之类的。别说,她还真做的出来。
与其让孩子在看不见的地方瞎跑令人担心,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于是秦岳干了一件他这身份不该做的事,他亲自带着孩子去了一军校长那里,成了打破规则的敲砖人。
秦岳很清楚,如果这孩子不是朝歌而是其他人他绝不会这么做,想要打破规则就得有承担后续影响的实力,首先就是民众的讨论,然后就是无数目光的“审判”,审她凭什么成为“唯一”。
一军校长同样是秦岳的老相识,没人知道他们在秘密空间里聊了什么,后面的人只知道秦将军亲自送来了一个孩子让他们测试,具体测试内容由校方定,期间学生发生的任何伤亡都与学校无关。
这事听起来荒谬却又理所当然,本就该如此,要是不够强凭什么进一军,哪怕是将军带来的人也一样。
之后发生的事就很明显了,朝歌顺利通过测试进入了一军,然后第一天参加了混训。
属于这孩子的崭新未来已经开始了,只是开头就如此意外和不太平,也不知以后还会如何。
秦岳对着林教授的墓碑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说过去,说现在,说未来,话题主要都围绕在朝歌身上。
“林老,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啦,尽量明年和朝歌一起过来看您。您不知道这丫头把头发给剃了,说实话还挺帅的,今年八月的大演武有她在肯定会生不少事,放心我会看着的,到时再讲给您听听……”
回去的时候秦岳抬头看了看这偌大的陵园,宁静冷清,却不死气,这里不属于特地划分出来的,属于烈士或国士的安息之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陵园。
其实按照林晚吟生前作出的贡献她本不该在此,只要她愿意,秦岳甚至能让其墓地与林承旗相邻,但林晚吟并没有答应。重遇后的那些时间里,秦岳一次都没从她那听到过林承旗的名字,但他知道,对方从未放下。
不过有些事情,现在也没有必要再讨论了。
活着的人,该专注现实才是。
从当初的世界大战开始,迄今已过了八百多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上白骨累累,多少人死得无声无息,人类的今天是踩着无数先人的命得来的,想想这段时间不断得到的消息,秦岳眼神一凛,随即转身踏步而去。
陵园仍旧屹立在那儿,墓前的矮松如守卫环绕在四周,一片花瓣从篮里掉落,借着风翻滚到了林晚吟的照片下,女人浅笑晏晏,岁月定格,和周边的墓碑主人一样,一直在那里,仿似永远在“等待”。
也不知明年今日,其坟前又会是何等场景?是否故人还是故人?亦或者,与他们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