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武连气喘吁吁,引着几人前来,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大理国王段和誉,他火急火燎,热泪盈眶道:“听说太上皇和皇上等人被金人俘虏北上,本王快马加鞭从大理赶了过来,目下情况如何,快快道来可好?”
空远见状,又惊又喜,马上对段和誉作揖,“段王,老衲见礼了。”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段和誉马上回礼,叹道:“阿弥陀佛,本王拜见少林寺空远大师。有些日子不见了,大师可好?”
空远让弟子献茶,与段和誉坐下来,慢慢说话:“还好,还好。段王千里迢迢而来,一路辛苦。请坐,请坐!”
张明远和费无极近前打个招呼,段和誉微微一笑。子午四人马上见礼,只见这段和誉,如今虽说上了年纪,也是快不惑之年的人了,可令人诧异万分的是,岁月未曾留下痕迹,段和誉居然依旧光彩照人,如二十出头一般模样,容貌甚伟,仪表堂堂。这费无极与段和誉一般模样,只有张明远看上去有些老成持重了。
子午看向段和誉,好奇道:“段王,大理国比西夏如何?”
段和誉一怔,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马上笑道:“就看如何比法?”
普安饶有兴趣,笑道:“国土大小如何,还望段王介绍一番。”
费无极一看他们有些唐突,就代替作答:“西夏大些,乾顺曾告诉贫道的,记忆犹新,故而知道。”
余下追问段和誉:“段王,西夏的佛与大理的佛,一样么?”
张明远、费无极都一怔,一同看向空远。
空远介绍道:“西夏是妙音鸟,大理是金翅鸟。大同小异,都是佛家!老衲素闻西夏有座承天寺塔,大理有座崇圣寺三塔。明远、无极去过西夏,想必见过承天寺塔,一定蔚为壮观了。老衲无缘见大理崇圣寺三塔,想必段王定会介绍一番,如若以后有缘走一遭,才算造化了。”
没想到两番提问,皆有人代替,段和誉一时间也是尴尬不已,不过有人解围也感到莫大安慰,毕竟自己一路而来,就受到小年轻的追问,如此便显得唐突了,而小青年浑然不觉,而段和誉又不好说话,张明远、费无极与空远自然心知肚明。
段和誉一看,不可一言不发了,如若这般,冷落了小年轻,就怪自己太清高了,马上仰天长叹:“回头想想看,那日黎明时分,本王正在崇圣寺烧香,就得到东京出事的噩耗,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崇圣寺有三座塔,子午,你们如若有缘到了大理,便可亲自走一遭,本王目下心中苦不堪言,实在不愿提起崇圣寺的事,还望你们谅解。我等还是商议一番,如何搭救太上皇与皇上的事,不知意下如何?”想起崇圣寺三塔,泪光点点。
只见段和誉身后,多了两个人,居然是道家弟子,张明远、费无极马上追问:“段王,这二位是?”
段和誉道:“他们是张继先弟子,路上遇到的,也算缘分使然。我也不相信东京出事了,可张继先天师的弟子也来了,你们问一问可好?本王早在大理就听说张继先非同凡响,有通天术!”
“我是萨守坚,乃张继先天师大弟子。”听这话语,众人看时,只见他七尺之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约摸十二三左右模样。
“我是祝永佑,乃张继先天师的二弟子。”众人再看,这人不过十岁,一脸稚气,笑容满面倒是引人注目。
张明远道:“你们从何而来?”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泗州。”依然神情肃穆。
费无极微微一笑,道:“一路劳顿,可曾遇到金人,不知目下东京城情况如何?”
二人摇摇头,叹道:“女真人还没那个胆子,他们到了东京已经够不错了,还想深入我大宋腹地,岂不可笑?”不觉泣涕连连,好生了得。
张明远一怔,问道:“但说无妨,如何就哭哭啼啼了?”
费无极惊道:“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这般模样?”
子午诧异万分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大事,如何就哭将起来?”
萨守坚依然哭道:“道长有所不知,那日金兵包围东京城,太上皇他老人家才想起家师沧海巨变的预言,便慌慌忙忙下令赶快来请家师入京解救劫数。”
祝永佑神情肃穆马上补充道:“家师接到圣旨后,大惊失色,星夜兼程,路上遇到倾盆大雨不得不在泗州天庆观歇息。当夜家师颇为奇怪,反复给我们说龙虎山要早作准备。弟子愚钝,不知早做什么准备。”
萨守坚回忆道:“当夜家师在天庆观墙壁提笔做了一首诗,还是弟子给家师研的墨,没曾料想居然是弟子最后一次侍候家师。”说着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张明远捋了捋胡须,神情陡然凝重起来,闭了闭眼就不禁问道:“这诗可还记得?不妨说说看。”
祝永佑年少,记忆犹新,叹道:“弟子记得清清楚楚,永生难忘。”随即吟诵道:
一面青铜镜,数重苍玉山。
恍然夜红发,移迹洞天问。
宝殿香云合,无人万象闲。
西山下红日,姻雨落潸潸。
费无极叹道:“诗中一股悲凉,可见一斑。”
张明远嘘唏不已道:“天师果然高见,实在先见之明。”
萨守坚接着痛哭道:“当夜家师双目紧闭端坐桌前。次日,我等进去发现蜡烛早已熄灭,家师也羽化登仙了。当日东京陷落金贼之手,国破家亡,苦不堪言。”
祝永佑泪落如雨道:“我与师哥把家师遗体运回龙虎山后就来终南山找你们来了。”说着哽咽起来。
张明远道:“没曾料想,师叔年纪轻轻才三十五岁就羽化登仙了。”说话间热泪盈眶,不觉缓缓紧闭双眼。
费无极坐在椅子上,两腮坠落,恨恨的道:“实在不敢想象,三十来岁撒手人寰,岂不可惜?我看他是含恨而逝,毕竟他早已知晓如此变故。”
张明远目瞪口呆道:“如今天下有变,如此羽化登仙,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费无极目光呆滞道:“可见师叔张继先也是忧国忧民了, 如同屈平一般。”
子午急道:“事不宜迟,快去东京。”余下不以为然道:“着急想必也没用。”
普安心里心乱如麻,随即道:“不知东京城目下何等模样?”武连想也不用想,就感慨万千道:“一定千疮百孔,狼狈不堪。”
空远慢慢闭上眼睛:“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如之奈何?”段和誉神情恍惚道:“听说金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实在可恶之极!”
萨守坚淡淡地道:“此番前来就是通知一下师伯、师叔们,还望你们知晓。”
祝永佑小小年纪却临危不惧道:“明日就告辞下山,我等要赶回龙虎山了。家师如此撒手人寰,做弟子的如何不感到悲伤,可悲伤又当如何,毕竟家师早已羽化登仙。”
张明远关切道:“一路劳顿,何不多歇息几日?”
萨守坚应声道:“龙虎山还有许多事,明日便回。不想回去可不得不回去,回去看到师父的衣物,师父住过的屋子,睡过的床,盖过的被子,与师父一同走过的山间小路,一起坐过的船,还有许多许多。这睹物思人,如何不悲伤。毕竟龙虎山的弟子还要有人主持大局,师父去了,他们却不知,一个个还以为师父早已抵达东京,解救了劫数。要知道师父离开龙虎山,弟子们都感到此番一定逢凶化吉。我还夸下海口,说,女真人一定会落荒而逃,抱头鼠窜。可目下我大宋大势已去,我们有何脸面回去。我们没用,没照顾好师父。师父永远离开了我们。”说话间已是泣不成声。
空远大手一挥,喃喃道:“好,既然如此,就不强留了。以后有事尽管来少林寺。”随即命弟子前来带萨守坚与祝永佑离去。
少林寺弟子带着二人走了出去:“这边请,先去歇息,片刻斋堂用饭。”二人回过头对众人拱手拜别道:“多有讨扰,后会有期。”众人点了点头,二人在少林寺弟子引领下退去。
一路上,萨守坚与祝永佑依然闷闷不乐,穿行在少林寺亭台楼阁间,闻着幽幽香气,不觉神游物外。可二人依然神情凝重,悲伤如初。
“李师师如何了?”段和誉不知何故,居然追问起李师师来了。
空远摇摇头:“听说金人四处搜查李师师。”
张明远捋了捋胡须,叹道:“李师师是太上皇的红颜知己,女真人想必也略有耳闻。”叹了口气,看向空远。
费无极见空远不动声色,就忙道:“大师,李师师来过少林寺了?”
空远点头道:“不错,还是东京出事的前一个月,天气很冷,李师师突然来访,老衲与她聊了几句,李师师忧国忧民,居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子午想起明红,喃喃道:“李师师的忧国忧民,晚辈也是亲身领教过,果然非同凡响。”
余下赞不绝口,叹道:“‘飞将军’可不是白叫的。”
普安看了一眼武连,悲从心来,深情道:“这太上皇与皇上,许多帝姬,被金人抓走,他们就苦不堪言了。”顿时担惊受怕。
武连心里暗骂:“该死的普安,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瞪了一眼他,默然不语。八人一瞬间陷入沉思,不知各自想些什么,一个个默然不语,只是面面相觑。
武连见众人不说话,就自言自语起来:“慈云观,李师师就在那里等着我们搭救她,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