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山,地处天元域云州,位于锦宁府与镇远城的交界处。
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三不管地带。
山内槐林遍布,由于陡峭险峻,瘴气横生,因而鲜有人迹。
久而久之的,便成为了许多亡命之徒的聚集地。
倘若想要往返于锦宁府与镇远城两地之间,从老槐山横穿而过,可以说是最快捷的道路了。
否则选择绕道而行的话,起码也得耽搁上大半个月的路程。
可因为此山地势险峻,再加上时有山匪强寇杀人越货,导致许多行脚客商谈之色变。
要么花大价钱请人护镖通过,要么只能选择耗费时间绕路而行。
......
这一日,数十个精壮汉子潜伏在灌木丛中,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山间唯一的羊肠小道。
这群人皮肤黝黑,穿着麻衣短打,更有甚者还戴着斗笠。
手里拿的家伙不是锄头,就是镰刀之类的耕具,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
只不过为首的那人,提着一柄环首朴刀,袒着胸膛,一脸刀疤,眼里凶光毕露,看起来倒真像是啸聚山林的草莽流寇。
“都把招子给老子放亮点,锦宁府的两大镖局已经没了,如今在这老槐山上一抢一个准,等干完了这一票,老子就带着你们去城里快活几日,勾栏里那些小娘们可水灵着哩。”
刀疤脸沉着声,向众人招呼道。
他眼中寒光一闪,不由想起了数年前的往事。
......
那时,他与先前的弟兄伙在这老槐山拦路生财,遇到了镇南镖局运镖途经此地。
本着富贵险中求的信念,双方人马在山林里发生了火拼。
镇南镖局的镖师惨遭屠戮,仅剩下一名镖师负隅顽抗,但注定已经无法改变结局。
刀疤脸和响马们一拥而上,将那名镖师团团围住。
只要结果了此人,他们便可以将这趟运镖的货物占为己有,今后足以逍遥快活一阵了。
但就在此时,怪事发生了!
山林里吹起了一阵邪风,卷起了漫天的风沙,把他们冲得东倒西歪。
一道炽烈白光,从风沙里疾射而出。
白光如同一道诡异剑芒,在人群中肆意穿梭,一颗颗头颅也随之被剑芒割掉,无头的尸体喷涌出水柱一般的鲜血。
响马们甚至连出手之人究竟是谁,都还没摸清楚,接连倒地而亡。
而他刀疤脸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运气好,碰巧被树根绊了一下,避开了剑芒的攻击,恐怕也会被剑芒割掉脑袋。
在那次的怪事之中,他的脸上留下了这道恐怖疤痕,但万幸捡回了一条小命。
等他从血泊里醒来之时,兄弟伙们早已全军覆没。
后来,听说那个幸存下来的镖师,回到了锦宁府后,创立了现在的抚远镖局。
......
如果不是当时的兄弟伙死的死、散的散,他才懒得带着这些“雏儿”来干这刀口舔血的营生。
可前些时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风声,说两大镖局惨遭灭门,老槐山短时间内不可能会有镖师作对。
因此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敢站出来重整旗鼓,诱骗这些庄稼汉跟他拦路抢劫。
一个体格精细的青年,凑上前来,两眼放光道:“虎哥,勾栏里的娘们真的比水还嫩滑啊?”
刀疤脸看了一眼青年,没好气道:
“哼,那还有假?也就是你小子没赶上好时候,早年前锦宁府那边的镖局还没有兴起的日子,守着这老槐山发财,保管让你小子过得逍遥自在,不过现在也不晚,好好跟着你虎哥干,逆风飞翔,做大做强,迟早让你把勾栏里的娘们都给摁个遍。”
一番荤话,让众人笑得咧开了嘴。
刀疤脸顿时意气风发,环眼望去,等看到村里那位缺了两瓣门牙,趴在地里大笑的爷叔辈老人时,刀疤脸瞬间石化。
这不是寒碜人吗?
都老掉牙的年纪了,还跟着跑出来瞎折腾干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了一连串的鹧鸪声,众人连忙收声趴伏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因为这是前面的兄弟在给他们报信,说明有人过来了。
“虎哥,有情况。”精细青年压低了声音。
“小声点,吓跑了肥羊,老子活剥了你!”刀疤脸一巴掌呼过去,低声道,“都给老子机灵点,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精细青年满脸哀怨,看了看口中的虎哥,忍不住嘀咕道:“眼......眼色?你眼睛上只有这块刀疤,咋看眼色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第一次拦路生财的庄稼汉们,紧张得汗如雨下,握着耕具的手心也满是虚汗,喉咙不时滚动,多次暗咽口水。
槐叶沙沙作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恍惚间,只见一名身穿红装的丰腴女子,孤身一人辗转出现在羊肠小道上。
偌大的槐树林,除了女子之外,再无其他人影。
“怎么只有一人?”刀疤脸不禁皱眉。
可是等到看清楚红装女子的相貌后,一众老少爷们喘着粗气,眼睛全都瞪如铜铃,表现得无比兴奋。
乖乖!
这是皇帝老爷家的妃子吗,咋比天仙还好看?
体态丰腴,韵味十足,这不比家里的娘们稀罕百倍?
“虎哥......”
精细青年看了刀疤脸一眼,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刀疤脸心中计较了一番,抢不到金银财宝,弄个绝色婆娘回去当压寨夫人,也是极好的。
他不再犹豫,大刀一扬,大喊道:“兄弟们,麻溜的,把这小娘子给老子劫了。”
众人干嚎了一声,全都从泥地里爬起,舞着锄头镰刀冲了上去。
说起来,如果不是年岁不好,田地欠收,他们也不会干这流匪的勾当。
吵闹声不绝于耳,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就这么被众人围困在了中间。
可出人意料的是,红装女子镇定自若,任由这群流着哈喇子的歪瓜裂枣,用吃人的眼神在她身上肆意打量。
“你们想干什么?”女子语气平稳。
“干什么?”
刀疤脸用刀尖在女子的裙带上比划了一番,狞笑道:
“老子这群兄弟原本想拦路做点买卖,但没想到等来等去,就只有姑娘一人路过,想来这就是缘分吧。”
“哦?这么说来,你们劫不了财,准备劫色?”女子不紧不慢道。
“姑娘快人快语!怎么样?跟着虎哥我乖乖上山吧。”
刀疤脸笑意更甚,然后望着手底下这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们,打趣道:“虎哥吃肉,你们喝汤,没问题吧?”
“没问题!”
“嘿嘿,家里的野菜吃腻了,终于可以尝尝腥了。”
......
众人越说越起劲,言语逐渐不堪入耳。
红装女子黛眉微蹙,淡淡道:“这么多大老爷们,竟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真是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啊。”
“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兄弟们,给老子把这娘们绑了!待会让她瞧瞧咱爷们的厉害。”
刀疤脸招了招手,随即就有好几个汉子大笑着冲了上去,缺门牙的老头也赫然在列。
此时的红装女子仿佛一只弱小的羔羊,面对狼群的围堵,显得孤苦无依。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此女一脸冷笑,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也配称爷们?这世间的男子,当真无一人及他分毫。”
顿时间,整片槐林风声呼啸,吹得人无法站立,唯有红装女子遗世独立。
只见她红袖甩出,如同惊虹掠过,把冲上来的几名汉子全都给扇飞了出去,最终重重的砸在槐树上面,彻底断绝了生机。
其中,缺门牙的老头,到死的那一刻,嘴角都还残留着笑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众人张大了嘴巴,心里的惊恐被无限放大。
“逆风飞翔,做大做强?”女子收起红袖,冷艳至极。
“我的肌肤确实比水还滑嫩,你们谁要上来摸摸?”
此刻的红装女子,在众人的眼里,再也不像刚才那样玉软体柔,看似轻描淡写的玩笑话,却字字饱含了杀意。
哐当——
从没有见过如此场面的精细青年,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柴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求饶道:
“女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给您赔不是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一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是不错。”
女子神情自若,说罢就迈开腿,视若无人地走出去。
众人连忙避让,唯独刀疤脸面露狠色,高喊道:“弟兄们,点子有些扎手,都给我一起上!”
作为领头人物,刀疤脸有些骑虎难下。
为了挽尊,他挥动着朴刀,率先冲了上去,但跟随的仅仅只有四五人罢了。
“嗯?”红装女子的脸上,浮现一抹愠色,“现在看来,留你们几人在世上,也是为祸一方。”
仅仅一个回眸。
红装女子的眼神扫过之处,刀疤脸等人便无法移动分毫,仿佛脚底生根一般,高高举起的朴刀终究是难以落下。
“你这是什么妖术?”到了此刻,刀疤脸仍然不肯乞饶。
“妖术?你们难道就没有见过修仙者吗?”红装女子芳声如兰,拈花小指轻轻一捻,口吐一声:“破!”
刀疤脸等人的身体,立刻炸裂开来,被碾成了无数齑粉,随风散落在林中。
好端端的几个人,说没就没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身后的庄稼汉们,全都吓得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红装女子视若无睹,丢下了一句:“我还要寻人,就不在此地浪费时间了,你等记住‘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恪守本分勿惹世间是非’,都好自为之吧。”
红装女子身形模糊,只见她缩地为尺,看似脚步轻盈,实则人影早就瞬移不见,只余话音弥漫,经久不息。
见鬼了?
庄稼汉们纷纷起身,只感觉后背发凉。
他们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精细男子喊了句:“风紧,扯呼!”
众人连滚带爬,溜下了老槐林,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某棵高耸入云的槐树之中,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师父,这就是你的死对头?虽然没能见着本人,但听声音还挺年轻漂亮的,您老该不会是对她的长辈做了些什么吧,否则对方也不会紧追着不放了。”
“一派胡言!皮又痒痒了不成?”
苍松观主手持拂尘,盘膝而坐,脸色有些苍白,可浓密的黑气却都已经不见踪影。
显然经过这段时日的调养,老道逐渐恢复如初。
青螺湖风波后,他们一行人一路北逃,途中因为老道士伤势积重,从空中跌落了下来,最终不得不就地隐藏在这个树洞里,借此疗养生机。
“明旭,收起阵法吧。”老道吩咐了一声。
道观大师兄气息沉稳,点了点头后,走向树洞的四个角落,收起了四面镌刻着古怪纹路的袖珍阵旗。
头顶若有若无的水幕护罩,就此消失不见。
张九灵目光好奇,如果不是这个阵法,说不定他们早就被扶云门的追兵,或是刚才的红装女子给发现了。
但是以他曾经的阅历见识,竟然一时间没能认出此阵。
他脱口而出,问道:“大师兄,这是什么阵法?”
明旭回了一句:“这是师父自创的‘寂元精绝阵’。”
寂元精绝阵?
一听到这个名字,张九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头微微一震,然后不动声色道:
“师父,我们是不是也该风紧扯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