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指了指周围,带着点不满地说道:
“这附近放眼望去一片荒芜,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显然,她现在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反正自己没地方去,就算两个小孩不欢迎自己,她也要待在这里。
那个白袍的孩童听到这话,脸上原本沉稳的表情忽然活泼了一点,若有所指地问道:
“嗯嗯,那你觉得怎么样?”
时谨被问的有些迷惑: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一片荒芜,你觉得这样好吗?”
“鬼才觉得好。”
时谨没好气地回答道。
闻听此言,另一个穿着青袍的孩童脸上忽然绽放光彩: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上下打量了时谨一番:
“你应该饿了吧?”
一边这样询问,这孩童已经从自己的白棋中随便拿了一颗出来,递给了时谨:
“拿着它。”
“不,拿我的!”
见此情景,白袍孩童同样抓出了一枚黑棋递向时谨。
一时之间,奇异的选择题出现在了少女面前。
“好,好的。”
想来想去,迎着两个孩童希冀的目光,时谨将那颗白色棋子握在了手中。
很明显是这个看上去更无害一些。
“嘿嘿~”
“啧,没眼光。”
白棋入手的下一刻,时谨感觉一股暖意涌入了自己的身体,原本的疲惫被一扫而空,身体中已经陷入虚弱的器官纷纷振作起来,像是有无形的能量在氤氲。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看到那青袍孩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随后两个小孩便开始了时谨看不懂的棋局。
棋盘附近的时间仿佛被从宇宙中切割了下来,周围的世界变成了如窗外美景一样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时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她捏着那颗棋子,仿佛自己的生命永远不会枯竭。
棋局逐渐进行到中盘,时谨虽然是彻彻底底的门外汉,但并非什么都不明白。
她早已发现了周围景色的变化,两个孩童的每一颗棋子落下都足以带来那荒芜世界的一丝改变。
青袍孩童每落一子,时谨便能看到周围有生机勃发,原本已经枯死的树木花草纷纷再次绿意盎然。
白袍孩童每落一子,周围的世界便像是有寒风吹过,一些上一刻还充满活力的生命转瞬间便凋零衰败。
两人的对弈势均力敌,各有占上风的时候,时谨虽然看不懂棋局,但却能通过周遭的景色变化感受到当前的局势。
慢慢的,青袍孩童似乎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即使他的对手有时候会发起反扑,但也只是让已经郁郁葱葱的外界迎来一次寒冬而非彻底的凋亡。
终于,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袍孩童落下最后一子,彻底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棋盘上的一颗颗白色棋子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仿佛在这一刻成为了有自己意识的生命。
它吞噬掉了那已经被困死的黑棋,随后带着满足的低吼慢慢化为虚空。
周遭的结界仿佛在这一刻破裂,柔和的春风吹过时谨的脖子,让她打了个慵懒的激灵。
环顾四周,那棵原本已经枯死的老树此时已然焕发了新的生机,苍老和新生的枝丫相互交叉,一团团树叶相互交叠。
白袍孩童的脸上先是浮现一抹愕然,而后便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
“这次,是我输了。”
他扔下了手中把玩着的那颗黑棋,缓缓站了起来。
青袍孩童同样离开了蒲团,他面带微笑,仿佛这次胜利为他带来了莫大的喜悦。
“下一局是什么时候?”
青袍孩童开心地问道。
“那就要问她了。”
一直以来态度都不怎么样的白袍孩童忽然指向了时谨,他俯身拾起那枚被自己投在棋盘上的黑棋道:
“拿着它。”
“啊?”
时谨发出了不太情愿的声音。
她总觉得这个白袍孩童代表的意义没有那么好,自己要是接过了他的棋子……
正打算第二次拒绝对方的时谨忽然听到了温和的声音:
“拿着吧,世上从无永恒之物,此刻的生机不过是下一次凋亡的前兆。”
时谨接过了那枚棋子,果然有另一股力量开始在自己的体内盘踞。
这一刻时谨有了明悟,自己当时即使接过的是这一枚黑棋,最终的结局应当也并无差别。
只是自己的状态将会从充满生机走向另一个极端,像一尊没有任何生命的石像那样经过漫漫时光。
那青袍孩童继续道:
“之后可能要辛苦你帮我们看守这里的棋盘。”
时谨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有些模糊,她只是懵懂地问道:
“一直到什么时候?”
“若有人寻到这里,便随意给他一枚棋子。
“等到棋子送尽,就是下一局开始的时候了。”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了生机勃勃的树林中。
二人留下的痕迹唯有一长道比之周围明显更加繁盛的草木和另一道充斥着枯黄的小路。
时谨遵从了和两个孩童的约定,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对未来也没有多大兴趣,只知道答应对方的事情就要尽力去做,毕竟在自己又渴又饿的时候对方还救了自己。
她没有坐在任何一个蒲团上,只是选了一处矮桌的侧面席地坐了下去。
时间仿佛再一次按下了快进键,世界的生机被固定在了某个确定的值附近,即使是寒冬也并非一片死寂。
春去秋来,时谨对时间的流逝逐渐感到迟钝,只有偶尔前来这里的访客才能让她的神志稍稍恢复。
那些访客有的是迷路来到此处,有的是带着某些目的寻到这里,他们的服饰不一,口音也不尽相同。
一枚枚代表生机与死寂的棋子被访客们带走,一次次刀兵在山外的大地上开始又结束。
忽然有一天,时谨的视野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白袍与青袍的孩童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你看,我就说吧,她一定会遵守我们的约定的。”
“啧,这有什么了不起?”
两人的性格似是毫无改变,难以计数的时间在他们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从时谨的手中接过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枚棋子,亲力亲为地打扫着接受风吹日晒,被无数植物盘绕包围的棋盘。
看着同样毫无变化的时谨,青袍孩童微笑问道:
“你还要再看一局吗?”